在这个决斗中怎能不犯错误呢?谁能不犯错误呢?
我们说过&ldo;应当处在理想的孤独状态&rdo;。但是在三七年(还有四五年)监狱发生人满之患的时候,这个新抓来的受侦查人的理想的孤独原则无法得到遵守。囚犯几乎从最初几小时起就处在人烟稠密的集体监室中。
但这也有它的优点,可以弥补不足。监室的拥挤不仅代替了狭小的单人隔离室,它本身就是一种高级的刑讯,特别可贵的是,这种刑讯长达整整的几昼夜、几星期‐一并且侦查员不用花任何精力:刑讯囚犯由囚犯自己未进行!监室中挤进了那么多的囚犯因而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一小块的地方,人踩着人,甚至根本不能移动地方,彼此坐在脚上一例如,一九四五年在基什尼奥夫的羁押所里一个单人监室塞进一了十八个人,一九三七年在卢甘斯克‐‐十五人,而伊万诺夫-拉祖姆尼克一九三八年在定员二十五人的布蒂尔卡标准监室中蹲在一百四十人中间。他对牢房生活描写得很好。厕所这样拥挤,以至一昼夜只让解一次手,有时甚至是半夜去,放风也这样!他在卢宾卡接收站&ldo;狗窝&rdo;里曾经计算,整整几个星期内,每一平方米的地面平均同时要摆三个人(请合计一下,请安排一下!)在&ldo;狗窝&rdo;里,没有窗和通风装置,由于体温和呼吸,温度高达四十至四十五度,大家都只穿一条村裤(冬季衣物垫在自己身下),他们的赤裸肉体挤在一起,由于别人的汗水,皮肤长上了湿疹。他们就这样几星期地蹲在那里,既不给他们空气,也不给他们水喝(除了烂菜汤和早上的一杯茶)。
这一年在布蒂尔卡新被捕的犯人(已经过洗澡房和隔离间的处理)几昼夜坐在楼梯台阶上,等待起解的犯人腾出监室。特-夫早七年,即一九三一年在布蒂尔卡蹲过,他说,板铺下都塞得满满的,犯人们躺在沥青地上。我晚七年即在一九四五年蹲过‐‐同样的情况。但不久前我从&iddot;k&iddot;勃-契得到了一份关于一九一八年布蒂尔卡拥挤情况的宝贵的个人证明:在那年十月(红色恐怖的第二个月),挤得那么满,甚至在洗衣房里设置了七十人的女监室!那末,布蒂尔卡什么时候空过呢?
如果再加上用马桶代替上厕所(或者相反,从一次上厕所到另一次上厕所之间,在监室里没有马桶,像在西伯利亚某些监狱里那样);如果再加上吃饭四人合用一个钵子,并且还相互坐在膝盖上;如果时而拉出什么人去审讯,时而推进个挨过毒打、困倦不堪、浑身瘫软的什么人;如果这些瘫软的人们的样子要比侦查员的任何威胁更有说服力;一个等了几个月还没有传讯的人会觉得,任何一种死亡,任何一种劳改营似乎都比他们的扭曲的姿态轻松得多‐‐这种种也许完全可以代替理想的孤独状态?并且在这样乱七八糟的人堆里,向谁讲心里话,很不好下决心,也并不是经常能找到一个能商量事情的人。因此对于刑讯和毒打,当侦查员拿它作威胁的时候,你不一定马上就相信,而一看到受过刑讯的人们,你便深信不疑了。
受害者会亲口告诉你,怎样往喉咙里灌盐水,然后一昼夜在隔离室里受干渴的折磨(卡尔布尼奇),或者,用擦板擦背直到出血,然后再涂上松节油(鲁道夫&iddot;平措夫旅长两者都尝到了,而且还用针插进他的指甲,灌水直到要把肚子胀破‐‐逼他在笔录上签名,招认他想在十月革命节阅兵式上把坦克旅开向政府领导人)。从全苏自然科学家协会前艺术部主任亚历山德罗夫那里,可以获知阿巴库莫夫本人是怎样打人的(一九四八年),亚历山德罗夫被打断了脊椎骨,身子向一侧倾斜,他失去了抑制眼泪的机能。
是的,是的,国家安全部长阿巴库莫夫本人决不鄙弃这种粗活(亲临前沿的苏沃洛夫!),他喜欢有时亲手拿拿橡皮棍。他的副手留明就更乐意打人。他是在苏哈诺夫卡的&ldo;将军&rdo;侦查办公室里干这种活的。办公室有核桃木的护墙板,门窗上挂着丝绸帘子,地板上铺着一块大幅波斯地毯。为了不弄坏这件漂亮东西,给准备挨打的人在地毯上铺了一条肮脏的血迹斑斑的长垫子。在拷打时作留明助手的不是普通的看守,而是一名上校。留明抚摸着直径四厘米的橡皮棍,客气地说:&ldo;这么说来,您光荣地经受住了&lso;熬鹰&rso;的考验(一个月不让睡觉,亚历山大&iddot;多尔甘是靠耍滑头才支持下来的‐‐他站着睡)。现在我们拿棍子试试。我们这里没有人能支持两三场的。请您褪下裤子,请趴在垫子上。&rdo;上校骑在挨打者的背上。多尔甘想计算打击的次数。他还不知道,由于长期挨饿,屁股已经塌下去,橡皮棍打在坐骨神经上是什么滋味。感到痛的不是挨打的地方,而是头痛欲裂。在第一下打击后,挨打者就痛得失去理智,用指甲乱抓垫子。留明继续打,力求打到点子上。上校用他那肥胖的身躯使劲压住‐‐这正是为权力无边的留明当助手的、肩章上有三颗大金星的人该干的工作!(在一场以后,挨了打的人就不能走路了,当然不是把他抬出去,而是在地上拖出去。臀部很快就痛得扣不上裤子,伤痕却几乎没有。发作了一场很厉害的腹泻,而多尔甘坐在自己的单人监室的马桶上却哈哈大笑,他还要去挨第二场,第三场,打得皮开肉绽,留明狠劲上来,动手朝他肚子上揍,打破了腹膜,肠子流下造成严重的疝气,他得了腹膜炎,拉进市蒂尔卡医院,强迫他干缺德事的企图也就暂时歇手了。)
你也会受到这种折磨!在这种场面以后,基什尼奥夫的侦查员丹尼洛夫用通条打维克多&iddot;希波瓦尔尼科夫神甫的后脑壳,揪住发辫拉来拉去,简直像是父亲的爱抚(对神甫这样揪方便些,对普通俗人则可以揪住胡子从办公室的一角拖到另一角。而对付李哈德&iddot;阿霍拉‐‐芬兰赤卫队员,追捕悉尼&iddot;雷利的参加者和镇压喀琅施塔得暴动时的连年‐‐一的办法是用钳子夹住他那大八字胡的一端把人提起来,一会儿又夹住另一端,各持续十分钟,不让脚着地)。
但最可怕的是用下面的办法来对付你:扒掉你下身的衣服,让你仰卧在地上,两腿叉开,帮手们(可爱的军士们)坐在腿上、抓住你的手,侦查员‐‐女人也不嫌弃这种事‐一站到你叉开的两腿中间用自己的皮鞋(自己的女便鞋)尖踩住那个某个时候曾经使你成为男人的东西,逐渐地、有节制地、但越来越用力地往地上压,一面瞧着你的眼睛并一遍一遍重复自己的问题或出卖人的建议。如果他没有过早地踩得稍稍用力些,你还有十五秒钟可以喊叫出来,说你一切都招认,说你决意让那些被你咬出的二十个人坐牢,或者在报刊上诋毁任何你视为最神圣的东西……
让上帝而不是人们去责备你吧……
派进监室来的&ldo;耳目&rdo;轻声说:&ldo;没有法子!全招了吧!&rdo;
头脑清醒的人说:&ldo;简单的盘算:留得青山在……!&rdo;
牙齿已经没有了的人朝你点头:&ldo;人家以后不会给你安牙。&rdo;
深知底细的人作结论:&ldo;招认也罢,不招认也罢,反正要判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