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苏看到他很尴尬,又想到他结婚不久,大概想给年轻小娘子穿漂亮点,口气缓和了些:&ldo;你还舍不得?革命成功了,天下都是我们的,一条裤子算什么!真是……&rdo;他的眉头皱一下,没有把话说完,心里说:&ldo;真有点农民意识。&rdo;
黎苏把裤子摔在一边,就过去了。到了另一个单位,看见一个拿秤的人,正在和朱福德论理,他们两人之间,隔着一担挑子,挑子两头各有两个敞口煤油桶。桶的两边上方挖了个铜板大的孔,穿一根横木,拴上棕绳,能挑水,也能装油盐、菜刀之类杂物,一看就知道是炊事用具。他们越说声音越大,如果没有挑子隔着,似乎要吵起来。
黎苏看到那样子,虽然没有听清楚他们说什么,但知道又出了问题,于是走近他们面前,以指责的口气,向着他们说:&ldo;怎么回事?怎么回事?&rdo;
拿秤的人转过头,向着黎苏说:&ldo;朱老大挑了四个洋油桶,要他减两个,他就不肯。&rdo;
黎苏质问朱福德:&ldo;你为什么不愿意?&rdo;
&ldo;参谋长你听我说。&rdo;朱老大理直气壮地说,&ldo;我不是不愿减轻行李,我还在劝别人减行李呢。我的工作是当炊事员,我要保证部队吃饱饭喝足水。这四个煤油桶,是我的工具。你去问我们单位的同志,他们到宿营地,不要好久,就可以喝到开水,因为我一到,不借老百姓的桶,很快挑水,很快烧开,还可以很快煮饭煮菜,这样吃饭也快了。喝足水,吃饱饭,还怕什么!&rdo;
&ldo;啊!黎苏立即改变为和平口气,脸上微带笑容,&ldo;朱老大,我懂你的意思了‐‐你都是为了大家好。不过,你担重了,也会妨碍大家的。&rdo;
陈廉这时在黎苏旁边,也劝朱老大说:&ldo;老大,我看还是减两个吧。&rdo;
朱老大有点生气地说:&ldo;怎么减!&rdo;他指着陈廉提的石灰桶,&ldo;我的煤油桶就象你的石灰桶一样。你做宣传工作,能不能把你的石灰桶减掉?&rdo;
黎苏接着说:&ldo;朱老大,这是上级命令,谁也不能超过重量,如果你可以超过重量,那么,别人也照你一样,那命令怎么办?&rdo;
&ldo;参谋长,&rdo;朱福德辩论说,&ldo;我同别人有些不同,我身高力大,挑重一点也比他们挑轻的走得快。&rdo;
黎苏和四周的人都笑起来。笑过一阵后,黎苏说:&ldo;朱老大,不要这样说,你说你气力人,别人也还有气力大的,如果你们气力大的都要超过重量,那可就不好办了。&rdo;
朱福德也笑起来说:&ldo;这好办,我把包袱甩掉就行了。&rdo;
&ldo;那也不行。&rdo;黎苏婉言说,&ldo;一个人换洗衣服还是要的。&rdo;
一个同朱老大同班的站起来说:&ldo;对!包袱还是要的。&rdo;他又向着黎苏,&ldo;参谋长,朱老大的包袱我代他背,煤油桶还是不减为好。&rdo;
&ldo;那么你的包袱不是重了?&rdo;
朱老大单位的上士说:&ldo;他那一点子东西,我分一点背就行了,我们都可以减一点自己的行李,绝不超过规定。这样他的包袱也不要摔,我们就又有水喝又有饭吃。&rdo;
&ldo;对!&rdo;另一个也说,&ldo;我也可以帮他分背一点。&rdo;
又有几个人接着说:&ldo;我也可以,&rdo;
黎苏看到这个情况,就不坚持了,反而转为和悦的颜色向他们说:&ldo;好!好!好!就这样办。&rdo;
朱福德立即喜悦起来,他又看了黎苏一眼,就去整理他的行头了。
黎苏他们轻装的时候,杜崇惠正朝一团团长朱彪、政委罗铁生发脾气:&ldo;轻装工作是重要,可是纯洁部队更重要,我早就告诉你们要做好清洗工作,富农出身的军队不能要,&lso;自首&rso;的不能要,流氓习气重的不能要,喜欢发洋财的都不能要。你们就是不办!这样对待上级的指示,什么意思?&rdo;
朱彪低着头吸烟。罗铁生手里摆弄着棋子儿不吭声。
&ldo;一个&lso;自首&rso;分子,居然还敢讲动摇军心的话,你们还不警惕!&rdo;杜崇惠越说越气。
&ldo;他平常有缺点错误,我们都同他谈过。&rdo;朱彪嘟哝了一句,又埋头抽烟。
&ldo;这样的人谈一下就行吗?&rdo;杜崇惠气更大了,手上的云帚用劲一挥,&ldo;应该给他一个布尔什维克的打击!&rdo;
朱彪、罗铁生处在受委屈而又不好回答的地位,只轻轻&ldo;唔&rdo;了两声,杜崇惠又继续训斥:&ldo;应该提高阶级觉悟,不能让阶级异己分子自由自在呀!&rdo;
杜崇患说的是这个团的机枪排长桂森。两年前苏区肃反时,他被别人交代出是ab团。那时他在师里当通信员,经过审讯,他承认了。郭楚松、黄晔春认为他出身贫农,一贯表现好,就保他,组织上准许他&ldo;自首&rdo;1,才留在这支部队的。几天前,他和几个战士发牢骚,说往哪里走,去做什么都不知道,是&ldo;打糊涂仗&rdo;。恰巧被部队中的&ldo;十人团&rdo;2成员昕见了,报告了杜崇惠政委。杜崇惠指示一团立即把这个人开除回家。谁知今天又在行军的队伍里见到了他。
朱彪、罗铁生他们没有处理桂森,是经过调查没有发现桂森有什么问题,牢骚话也不常说,同时认为象桂森这个人,出身好,打仗勇敢,对同志忠厚,怎么会去当ab团?他们对杜崇惠根据&ldo;十人团&rdo;的报告,就要把他洗刷出红军,总觉得窝心。他们知道,前几年苏区和红军打ab团,有很多他们认识的好人被杀了,他们心里都认为冤枉了,没有杀的,虽准许&ldo;自首&rdo;。但仍是怀疑对象。对&ldo;十人团&rdo;这个组织也半信半疑。不信吗?那是上级设立的搞军队内部保卫工作的秘密组织,信吗?只要讲错几句话就被怀疑甚至抓起来,这样,对这个组织就有意无意的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在杜崇惠根据&ldo;十人团&rdo;的报告要处理桂森的时候,他们就向老首长郭楚松、黄晔春报告,并经他们同意留下了桂森,杜崇惠也知道内情,不好朝郭楚松、黄晔春发脾气,就在下级面前出气。等杜崇惠停下来,罗铁生说:&ldo;杜政委,这样吧,我们派人监视,如果有情况马上处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