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放下了,顾安华拿着镊子,看护端着弯盘靠了过来。顾安华看了看朱彪的脸色,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脉搏显得缓慢无力,从伤口的进出处判断,是伤了内脏。
&ldo;朱团长!朱团长!&rdo;
朱彪没有声音。顾安华又叫:&ldo;老朱!老朱!&rdo;
仍然没有声音,只是眼睛轻轻地张开一下,又闭上了。顾安华和看护兵解开他的衣服,受伤部附近,被血液浸透了,他们把衬衣上的血污剪掉,用冷开水浸棉擦干净,迅速上药包扎,叫担架员立即抬走,警卫员问他往哪里抬,他向西方看了一下,从他多年的军事生活中,知道这一天是打了败仗而且是被迫撤退;他意识到朱彪的生命已难于挽救,他很难过,但没有眼泪,在流弹不时从头上飞过的时候,也不恐慌,只简单地说:&ldo;往西去,看大家走的方向走就是。&rdo;
朱彪被抬出火线后,罗铁生和团参谋长陈瑞云继续指挥,他们按朱彪受伤前的撤退部署,以第二营掩护。阵地是一片起伏地,团指挥所前面百米处,有个小土坡,对面和左右射界较好,是战斗中双方争夺要点,由第二营四连占领。一营营长命令丁友山连接替,这时左右的部队都撤退了,丁友山叫部队继续加强工事和伪装,他把全连的武器检查一下,叫大家把马尾手榴弹上上底火,木把手榴弹松开盖,他看到除了他原来当排长那个排外,其他排有些人缺刺刀,心里有点不快,但也没有办法,就坐下抽出马刀,用破布擦拭起来。
国民党军队从四五百米处用重机枪向小坡及左右扫射,红军躲在单人战壕里,伤亡不大。接着,白军步兵都上刺刀成密集队形冲来,一面射击,一面吼叫。
丁友山弯腰前进几步,观察敌情,他吩咐各排等敌人进到投手榴弹距离才射击。国民党军队一直冲到红军面前几十米处,丁友山突然站起夹,大叫一声:&ldo;快放!&rdo;
红军阵地上所有的枪和手榴弹都响了,疯狗一样的敌人,通通倒下了。丁友山后退几步,他想,要有力掩护撤退,必须先打退前来进攻的敌人,他看到向小土坡前进的敌人,比较突出,人数不太多,如果自己接近他,敌人后面的机关枪就不好打了,他决心对当前的敌人猛冲一下。
三个排马上接着丁友山指定的前进路线,以较密集的散兵队形前进,这时国民党军队先冲来的那群人,除了死的伤的以外,都趴在地下,他们看到红军冲来了,就向后跑,退回进攻出发地。
红军乘胜冲击敌人,白军阵地上枪声更加猛烈,许多人倒下或卧下,没有死的伤的,被敌人火网封锁,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
丁友山这时候也伏在那里,他指示各排,采取交替前进法,一个班射击,一个班前进,前进的班到适当地点,就停止射击,另一班前进。不到好久,就到敌人投手榴弹位置附近,全连包括丁友山都把手榴弹取出来,又前进几步,向敌人投去。这时国民党军队,看到红军快到身边,也投出手榴弹,于是双方的头上,都涌现了无数的烟球,一刹那,烟球逐渐破碎,变成稀疏的轻烟,缭绕而上,构成一层层的云雾。烟球虽不断地消散,又不断地涌出来。丁友山看到部队的手榴弹不多了,他觉得再不能停在原地了。于是,向左右看了一下,大声地叫道:&ldo;前进!&rdo;
丁友山首先站起来,左右的战友也站起来,都作预备用枪姿势,冲出烟幕。国民党军队,也站起来,作刺杀姿势,也前进几步;双方相距十来步的时候,谁都不前进了,这时候在这一块地区‐‐战场的一角,没有枪声,也没有炸弹声。红白两军互相怒目地对峙着,两方都排列得象长城一样,都露出雪亮的刺刀。
&ldo;来呀!&rdo;国民党士兵喊。
红军方面也说:&ldo;你来吧!&rdo;
&ldo;你有本事就来!&rdo;
&ldo;你有本事也来!&rdo;
双方怒骂着,谁也不肯向前。突然丁友山的驳壳枪响了,敌人倒下了几个。
&ldo;杀!&rdo;
声尾还没有落,刺刀已经向前了,杀声响成一片,惊天动地。
丁友山用马刀一连砍了两个敌人,可是,他们人少刺刀少,而且地形也略低,他和他的战友,劈开这里,那里又堵上了,他们有好些人倒下了,余下的人,被敌人压退了。丁友山还和三四个敌人拼着,脱不了身。他旁边一个战友,抡起大刀对着和他拼的敌人劈去,敌人倒了一个,伤了一个,其他的敌人吓得退了几步。这时丁友山听到这位老战友叫了一声:&ldo;连长,走!&rdo;便趁敌人不注意和敌人重机关枪正在向后转移不能射击那一会儿,迅速脱离敌人,退回到连的冲锋出发地。
冲锋出发地就在小土坡附近,丁友山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三四个战士,等了‐下,又来了八九个人,他集合部队,恢复建制,又清查人数,知道一排长受伤了,三排长牺牲了,他对指导员讲&ldo;七班长代理三排长,一班长代理一排长。&rdo;
指导员说:&ldo;好!等一会报告上级。&rdo;
丁友山指定了两个代理排长,立即命令散开,向着前进的敌人射击。他大声叫道:&ldo;没有命令谁也不要退!&rdo;
敌人排山倒海地冲上来了,他叫大家准备好手榴弹,等敌人拢到二三十米处,他突然大叫一声:&ldo;为排长复仇!为朱团长复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