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观打了几个呵欠,站起来,走到机器旁边,说:&ldo;我来。&rdo;
他接过耳机挂上,耳鼓里有不断的&ldo;济济济&rdo;的声音震荡。他一面听,一面在收报纸上用阿拉伯字四字一组地记下来。
记不上几个字,他的右手指头又在不断地打键,发出嗒嗒嗒的声音,打不到几下,又涂掉些字码,在旁边补上新字码,再按次序写下来。
这样翻来复去,费了比平常多好多倍的精力,才结束同红军总司令部的通报。他放下耳机,立即将电报送到司令部。
电报很快被译出,上级同意他们的行动方案,命令他们保存有生力量,返回苏区。
第二十三章
炊事员快要做好的早饭,被敌人一个突然袭击,吃不成了,这意外的事,对于走了一天一夜的人,是多严重的问题啊!队伍沿着石板铺的路往上走。横列在面前宛如驼背的山峰,东西绵延,又高又陡。从山腹到山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大路倾斜向上延伸,到两峰相接的凹地,就隐没在竹林里。微弱的太阳,也象疲倦了一样,没有光辉。大块的浮云,沉重地压在山顶,就象压在人们的头上。蜗牛一样往上爬的人们,走不到几步,又停下坐在石阶上,面向来路休息。山下汨罗江长长的流带,从东边起伏着的山边的阴影底下出来,消失于西边夹在两岸的山峡的曲折处。那里,银色的飞机正成群结队从东边飞来,流连于汨罗江两岸的上空;那里,野蛮的国民党军队正跟着红军的脚迹,从北岸渡过南岸,用火力向南搜索。看着这,上了山的红军,虽然非常疲倦,但只得奋力前进。
这样走一程,又休息一程,到了中午,前卫上了大道的最高点徐家垅。左边高不可测,无边无际的茂林修竹,右边是深邃的险壑。从溪豁通视过去,又是绵延的高山峻岭,山腹象许多蚌壳,不规则地排列在倾斜面上,比较平坦的地方有小块竹林,竹林外面,有许多荒芜的梯田;竹林里面,隐约可以看到茅屋,但没有人影,也没有鸡犬的鸣叫声。回过头看,又是一片青色的竹林、枯萎的荒草。路旁,星星点点散落着被火毁了的破垣断壁。这时人们忘记了一切,不管地下怎样潮湿,虫蚁多少,都就地一躺。四面没有一点声响。马垂着耳朵,有的横卧地下,有的啃着枯草,又抬起头来轻轻嚼几下,随即半闭眼腈,闭着口,口中露出几根枯草……
郭楚松、杜崇惠、黄晔春、黎苏都在想办法找饭吃。向导告诉他们要粮食就得走路,或者后退三十里,退到敌碉堡能打到冷枪的地方;或者前进四十里,进到南山山脚下的小村庄中。可是,后退是谁也不愿意的,因为不仅是违反南进的方针,而且要受到追击的危险,同时空着肚子已经走了十几个钟头的人,谁也没有气力再走三十里了。前进是最好的,但既然没有气力走三十里,当然更不能走四十里了。他们望着莽莽山林,一筹莫展。战士们渐渐醒来了,有的抬着洋铁桶,有的拿着洋瓷面盆,也有用洋瓷茶杯或其他东西下到深壑中去汲取清泉,回来以后,掘开地下或架起石块,做临时灶,又采拾些干柴野草作燃料。于是道旁的烟火便一股股地升了起来,战士们不断地添火,不断地添水,水开了,他们一碗又一碗地喝,这样虽然能解渴,但肚子越喝越慌。
忽然有个电话员指着一匹不大瘦的青马,那是那群瘦马中最肥的,笑着说:&ldo;这匹马倒有几斤肉……&rdo;
&ldo;还有几个轻彩号跟着这匹马呢!&rdo;有人说。
电话员的话似乎提醒了饿坏的人们,他们叽叽喳喳,打起马的主意来。&ldo;把那匹驮东西的杀掉吧。&rdo;&ldo;太瘦了,没有几斤肉。&rdo;&ldo;对,杀了!杀了它!&rdo;
人越来越多,后到的人喊:&ldo;怎么还不动手?&rdo;
大家都喊杀,但谁也没有动手。
正在吵闹的时候,人墙外面响起了一个粗大的嗓门:&lso;站开点!&rdo;
他们虽然没有看叫喊的人,但都听出是朱老大的声音。
&ldo;谁说要杀马?这匹马驮着司令部的东西,把它杀了,你来驮?&rdo;
人们看着红了跟腈的朱老大,反问他:&ldo;你这火头军给我们弄饭吃啊!&rdo;
&ldo;没饭吃也不能杀马!&rdo;朱老大说着,爱怜地拍拍马头。马抬起头拱拱他的手。
&ldo;别吵了,杀吧。&rdo;人们听到了沉闷的声音,转头看,是郭楚松牵着他的马过来了。
朱老大说:&ldo;杀你的马更不行。&rdo;
郭楚松眼看着远方,他懂得&ldo;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rdo;的道理,要保存有生力量,只有这样办了。历史上能征惯战的军人,谁不爱马?但到了&ldo;无粮食则亡&rdo;的时候,就下决心杀马。他回头看看大家,坚定地说:&ldo;现在只能这样了。快杀吧!&rdo;
&ldo;我不杀。&rdo;
郭楚松把缰绳递给朱老大,说:&ldo;执行命令。&rdo;说完转身走了,并要黎苏派人到各团去传达杀马的指示。
朱老大看着马,马看着朱老大,人们都不再说话,沉默了片刻,朱老大抚摸着马的脖子,说:&ldo;我,我,你们谁有本事谁干吧。&rdo;说完,含泪走开了。
几十分钟后,不晓得多少把刀把马分成几千块,管理员按着人数的多少,分配马肉,于是在大伙食单位中又分成好多小伙食单位。各单位的人都围着锅灶,打水的,烧火的,采樵的,挖冬笋的,没有一个人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