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到这种时候霜落都急得上火,她又不识字还指望她自己看吗?说书只说一半是什么臭毛病?她好奇心被勾起来缠着云芝继续,可云芝总打马虎眼儿,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下回就直接跳过了。
因此在霜落的认知里,话本里只要出现这种奇怪的词肯定没好事发生。
而此时此刻,小太监抓住了她的脚踝。
他……他不是要砍她的脚吧?
魏倾原本只是打算抓住脚踝将人拎到床外侧,遭这丫头暗算过一回,他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贴着墙睡。不想指腹所及之处触感细腻,让他始料不及地怔了怔。
那脚踝纤细如柳,骨骼感清晰可辨,魏倾情不自禁地用五指丈量,握住绰绰有余。视线再往下,便是昨晚的罪魁祸首。
那脚丫子常年不见阳光白的晃人眼睛,软软嫩嫩的像一团棉花,握着……还怪舒服的。魏倾细细打量这双脚丫子,眸光暗了暗,心头涌上一个想法。
这么漂亮的脚丫子空荡荡的一点儿都不协调,就该拷一副脚链上去。他唇角勾了勾,问霜落:“你脚上缺点东西,不觉得吗?”
突然被问话霜落也是明显一愣。她的脚落在魏倾掌心,怎么动都好像挺怪的,干脆就不挣扎由他握着了。
霜落并不知人家打的把她脚丫子拷上的主意,心里还美滋滋的,说:“是呀是呀,我出生时亲戚送了戴在脚上的金镯子,可惜被我弄丢了,阿吉要送我一副吗?”
“好啊。”魏倾回答的慢条斯理,“颜色,质地你来定。”
霜落心说得了吧你哪来的钱送我镯子,转念一想又觉得现在送不起兴许以后呢?先记在账上,等小太监发达了再管他要。
她是个俗人,最爱金灿灿的东西,便说:“要金的,贵的。”
魏倾再次握了握她的脚踝,道:“嗯,我记住了。”
说罢胳膊方向一转,霜落身子霎时扑棱着滚到外侧。魏倾绕过她贴着墙壁躺下,被子一丁点都没留给霜落,闷闷一声:“你睡外边。”
霜落现在知道小太监抓她脚踝是为什么了。
她睡觉倒是不挑地方,里边外边横着竖着都能睡的跟死猪一样叫不醒。霜落扯过另一条被子盖好熄灯躺下,他们昨晚也是这样睡的吗?一人一床被子?这跟分床睡有什么区别?
霜落觉得自己又被嫌弃了。
霜落刚闭上眼睛,魏倾又发话了,他今天话似乎格外多:“方才的问题还没回答,陪我一块死可好?”
霜落叹气,看小太监这股子执着的劲她不回答今晚估计是没有好觉睡了。
想都不用想,那肯定不愿意啊,送她大金链子金镯子也不愿意。
“这个问题要不等咱两七十岁再议?”霜落翻了个身子,决定说的委婉些:“我肯定要活久一点的,你要是早早去了就在下边等我。每年清明我给你烧金子银子大房子,坟头肯定打扫的干干净净没一点杂草。”
魏倾:“这可由不得你,我死前肯定把你塞棺材里一块下地狱。”
那你还问我,合着我就必须给你陪葬呗?霜落撇撇嘴巴,安静一会真心实意道:“阿吉我说真的,咱两一块长命百岁,人间多少好景儿霜落都没看够呢。”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好几回都差点死了。有一回被我爹打的没了半条命,大夫说救不回来,我娘备好棺材纸钱就连落土的日子都定了。谁知道后来我跟吃了还魂丹似的,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又生龙活虎了。”
“那时我便尝过死的滋味了,真不好受,一点也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所以你要是想和我一块死,就先活到七十岁再说。”
到了七十岁,阿吉小老头肯定没力气把她塞进棺材,说不准到时候跑的都没她快,她可真机灵。
魏倾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自己的事,便多打听了一嘴:“你是怎么进宫的?”这个问题困扰他许久了,魏倾实在想不通谁的眼光差成这样。
霜落本来就话多,一开口就刹不住车:“阴差阳错,我本来是要去当花魁娘子的。”
魏倾嗤笑一声:“你?花魁?那青楼是没女人了吗?”
“真的!”霜落语气认真极了:“荆门最大的青楼出价五两银子,说什么好好培养以后肯定当花魁,我爹拿着钱就跑了,我在青楼呆了三天又被卖给了人伢子。”
“为什么卖你?他们眼睛治好了?”
霜落有点委屈:“他们嫌我吃的多!我在家里饿惨了,到了青楼每顿六碗米饭三个馒头,那老鸨说我赔钱货转身就卖了。人伢子哭穷,说养得起我的只有一个地方,然后我就进宫了。”
说起往事霜落特别平静,一点也不难过。讲完这些她又憧憬了一下美好生活:“这宫里的美人啊,好吃的都没见识过呢,所以死不死的问题到七十岁再说吧。”
良久的沉默后,魏倾不甚在意地一笑:“我仇家多,七十岁也太为难我了。”
“啊——”霜落安抚说:“没事,我仇家也多。惜薪司的春花每年冬天总少给我两斤柴炭,我们见面恨不得打一架天天盼着对方早死呢。还有宝纱司的少监,那家伙特别抠门草纸恨不得循环用,所以谁没几个仇人呀,就为争口气也得好好活着看仇人比你早死。”
“有趣!”魏倾一晒,又觉得莫名。
他和这丫头说这么多做甚?不过一个浣衣局的丫头,正好对他的梦魇有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