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天山脚下的盛京,尽管与辽河畔黑土地上的那个盛京除了名字上相同之外,到也没有任何相同之处,方型的中国式城池,多出了许多尖棱,在城墙外围还有多座棱堡,究其原因,战场环境变化,使得满清也在努力的适应着新时代的新变化。
尽管盛京并不是那个盛京,可是坐为大清国的京师,盛京仍然带有别样的意义,也正因如此,当几个月前,皇上派出秘使与明朝谈和,并且愿意割让西域换取明朝承认大清国的消息时,不知道多少人为之心伤。甚至为之愤怒,而在这些情绪之外,他们当然也长松了口气。
至少,议和成功的话,对于大清国来说,总归是件好事,大家再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成天寻思着明国什么时候打过来了。有时候,人们嘴上说着义正词严的话,但是心里往往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人总是现实的,总会屈从于现实,屈从于利益。
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总归还是有些底线的。
他们总有自己的坚持,就像身为太子太傅的汤斌,就有他自己的坚持,就像当年身为河南人的他,明朝收复河时,身为潼关道员的他,从不曾考虑过反正降明。即便他出身阀阅旧族,祖上汤宽是滁州来安县人,追随明太祖朱元璋起兵,以后世代为官,七世祖汤庠迁居睢州。汤斌也不曾考虑过反正,甚至在友人劝说时,言道“誓死报君恩”。所谓的“君恩”实际上就是满清为他报了“家仇”——当年李自成率军攻击汤斌的家乡,其母赵氏殉节而死。这正是报所谓的“君恩”,当然还有就是顺治九年考中进士的“恩”。
在其家乡,乡人往往以其为耻,毕竟,许多人都觉得如果当年汤斌反正,也许,满清早就已经被剿灭,可其不以为耻,反而因此自傲,认为正是他的“忠义”拯救了大清。
也正因这一功劳,使得他官致陕西巡抚——这是满清治下唯一的巡抚,然后一步步累升为工部尚书、太子太傅。可谓是深得满清皇帝的信任。
而作为太子太傅的他,一直以来一边悉心教导太子,一边专心国事。也算是忠心耿耿,不过因为与明珠等人不和,所以正慢慢的失去皇上的信任。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是忧心着国事,就像此时,在得知了朝廷有意与罗刹国谈判的消息之后,大惊失色的汤斌,立即进宫求见皇上。
“臣,之所以求见皇上,因为看到了、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明朝威胁迫在眉睫,为缓冲关系,皇上准备把西域让给罗刹国,甚至有人说不但要把西域让给罗刹国,甚至就连同定西省也要交给罗刹,所以臣才进宫请见,要来劝谏皇上的……”
汤斌口中的定西省,指的哈萨克汗国伊犁河以北地区,一开始的时候,他只以为是谣言,可是如今,从皇上的话音,好像这些传闻是真的,他可就忍不住了:
“皇上,请恕老臣直言。这罗刹国实为狼子野心之辈,即便是我们将西域、将定西都交给罗刹国,如此割地,又将置为我大清国拓土的将士于何地,臣以为,这即便是明国不愿意议和,我大清也不应该把国土拱手相让罗刹国,臣以为此议不妥。”
看着汤斌,玄烨仰天大笑道。
“哈……汤斌啊汤斌,你怎么这样古板呢。这罗刹国实为我大清国之友邦,我大清失去中原之后,于西域定国,必须结好各国,只有如此,才能够立足于西域,即便是现在,朝中有大臣称要把西域、定西交给罗刹国,所为的也是为了以重利诱使罗刹国与明朝发生冲突,那罗刹国披甲岂止百万,若是能得此强援,我大清,必定能够重新再回中原!汤斌,难道你就不想回河南老家吗?”
玄烨看着汤斌问道,当年汤斌父亲手书数信,他都以“忠孝不能两全”为名没有返乡,即便是其父亲去世后,仍然未曾丁忧,其实他是回不去的,毕竟,那时候河南重归明国了。可是他却是想回乡的,若是说他不想回河南老家,那是绝无可能的。
可汤斌的执拗劲儿上来了。
“谢皇上。老臣是想回河南老家,可是在臣看来,这国土是万万不可割予他的,若是割让给他人,那岂不就是丧权辱国?交给明国那是为了缓和两国关系,是为了交好明国,令其不再与我为敌,如此为大局,臣即便是反对,亦觉得可以接受,但是割让给罗刹国,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即便是罗刹国有披甲百万,他又岂会为我大清火中取粟?老臣斗胆请问,明大人此议是否出自圣意?”
汤斌的追问让玄烨一阵心恼,玄烨看着汤斌问道。
“既然可割给明国,为何不能割予罗刹,罗刹可助我大清重新夺回天下,割给明国又能得到什么?”
决心办个大事的玄烨,又岂会容汤斌坏了这件事,冷笑道。
“说要与明国和谈,即便是割地,你们没有一个人说三道四的,反倒是给罗刹,一个个都说三道三四,皆言不可,汤斌,你告诉我,为何同样的割地,明国和罗刹你们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反对割地的并不仅仅只有汤斌,还有不少大臣都是如此,他们往往都是以罗刹国狼子野心、毫无信义为借口加以反对。
“皇上,臣以为,罗刹国全无信义,其在西伯利亚时,蒙骗蒙人,窃其之国,且其性情暴虐,全无信义所言,所以臣以为,罗刹国是西洋生番不可信,而明国……”
不等汤斌说完,玄烨就冷笑道。
“好一个西洋生番不可信,恐怕这才是根本原因吧…”
皇上的冷笑,让汤斌浑身一冷,他立即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皇上不是汉人,这些话同样也会刺激到他。
“皇上,臣死罪,臣死罪,”
看着叩头请罪的的汤斌,玄烨冷笑道。
“跪安吧!此事朝中自有定议!”
“皇上,臣、臣……”
吱呒着,汤斌见皇上心意已决,而且又说到了皇上的忌讳,只得泣拜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