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玉蹙眉等着叶铭继续说,但叶不说了。尹玉想了想,似有所悟,放低了声音说道:&ldo;叶官人是说,吾等不战而退乃是一计?&rdo;
叶铭微点头。尹玉忽然又认真地说:&ldo;吾焉知汝不过是以此为借口,引吾等脱逃而去?&rdo;
叶铭嘴角一沉,脸色发冷,李越不想让他们打起来,忙笑着问:&ldo;你们喜欢那个软甲吗?&rdo;
三个人都一愣,周氏兄弟是从护国寺万安长老处得到的软甲,而尹玉是从叶铭处得到的软甲,双方并不知道对方也有,叶铭闻言有些不快说:&ldo;又不是你的,是他给的软甲。&rdo;
李越歪头:&ldo;是我的材料,他的主意,虽然他动手了,可我也帮忙了不是?别以为是他给的你,那就是他的了,也有我一半。&rdo;
周穗带了喜悦问道:&ldo;你是认识赵官人的李越?&rdo;
李越笑:&ldo;那当然,我们是一起来的。他去常州,我送了他一路。&rdo;
叶铭脸上更不快,尹玉十分感兴趣地说:&ldo;送我软甲的赵官人现在就在常州?&rdo;
周绮也答话了:&ldo;我们临出常州时见了他,他说他有位友人,名唤李越,会在城外帮助我们。&rdo;
李越笑着说:&ldo;你看,我这不是来了?&rdo;他看着尹玉问:&ldo;你干吗这么想打一仗?&rdo;
尹玉收了笑容,说道:&ldo;元军势大,如不死战,无法阻其锐气。若不能救助常州,吾等为国捐躯在此,也要让元军付出惨痛代价!&rdo;
李越点头,问道:&ldo;你估计如果在此死战,能杀死对方多少人?&rdo;
尹玉坚定地说:&ldo;吾不言退,必得其千人!&rdo;李越感叹,尹玉的确歼敌上千。他伏在尹玉耳边悄声说:&ldo;那个赵官人可是个更贪婪的,他要至少万人……&rdo;李越站直,尹玉眼睛一张,又微微一笑,说道:&ldo;我与那位赵官人还未谋面,已然心中喜欢。&rdo;
李越忙说:&ldo;千万别,他可是个狠心的家伙。&rdo;几个人都笑了,就是叶铭沉着脸。
这次宋军突围的行动让元军的部署大乱,匆忙间重新组织队伍,准备合围援军。可就在军队尚未到位之前,那些宋军却突然行动。一股突然向东,那是去常州的反方向,正是还没有合围的开口处,宋军几乎没有拼杀就脱离而去,另一股虽然暂时没有动,但元军方一接近,就溃不成军,降的降,跑的跑,完全没有了几日前那种筑土为城,与元军死拼到底的架势。
元军起兵去追赶那股脱离了包围圈的宋军,但对方行程甚是不测。向东一段后,又突然向南,再次躲过了元军的包抄。元军想到这支宋军大概是要回南面的平江,就往南方速进,果然,消息传来,宋军正向南往平江撤去。元军松懈了,平江是早晚的事儿,现在先解决常州。可刚歇了一天,又有消息传来,说有一股宋军其实没有南回平江,一路竟然往西边太湖方向去了。想到这些西行宋军大概要绕个圈子回救常州,元军又急忙往北回返,准备堵住这股宋军。还没有截到这支宋军,这支队伍却背道而驰又向南行去,离开常州越来越远,也离开元军大军越来越远。此时伯颜已经在常州附近,下令加紧攻城,把去追击这股不过两千来人宋军的元军调了回来,只令各路监视,如果这股援军再次接近常州,就要彻底围住全歼。可过了两日,这股宋军也没有向北返回,反而越来越远,消失在了太湖附近的山地中。元军的将领们都觉得这些宋军已经变成了众多逃兵降将中的一部分。
关于虎精显灵马匹受惊的描述越传越邪乎,以致军心不稳。伯颜听了这种荒诞无稽的故事,认为这是汉人在装神弄鬼,斩了十几个妖言惑众的军士,才刹住了什么&ldo;虎神降世,护佑宋军&rdo;的谣言。
叶铭的行军策略,让李越基本没有再用上惊走马匹的仪器。李越第一次看到了他下载的兵书在这个时代的运用。叶铭的指挥明显借鉴历史上中国红军七渡赤水之类的行为,模仿了那个杰出的军事鬼才人物的手段。他要求宋兵只带粮食武器,抛弃了所有其他的装备,完全轻装前进。七拐八拐,人鬼莫测,灵活机动,总是在元军的追击中保持着主动。有时利用了元军的猜测,有时借助了夜色的掩护。他还令兵士用柳条编了帽子顶在头上,盔甲上也插了树枝树叶,寥寥的几匹马也披挂了伪装。有一次,他们甚至能看到远方的元兵,而宋兵则爬在平地上,远看就是一片糙木。最后,还让那些李越不想接纳的人带兵回平江,分散了元兵的注意。
四天后,兵士的粮食吃光了,但叶铭不让停留,也不让进村镇要粮,义军忍着饥饿,连夜疾奔,终于在第六夜行将消失的凌晨,到达了偏僻山地中那个李越藏了大量弩箭的废弃村落。
借着晨光,李越看着义军兵士疲惫地在荒芜的糙木间或坐或躺,这是十月的最后一天,他想到如果按照命运的本来进程,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世上。他虽然穿过箭雨去说服他们,但他明白是所有人的行动才改变了原有的轨迹,如果没有众人的拼杀突围,没有麻士龙的隐忍,没有叶铭的策划,他们现在不会在这里。虽然除了他,其他人都无法知道这其中命运的改变。
从表面上看,现状与历史没有多大不同:常州援军没有到达,常州孤立无援,粮尽兵疲,元兵日盛。可李越已经分明地看到了,在这表面平缓的发展cháo流下,有了一股暗流,起于细微,正在增强。他也终于渐渐明白了赵宇所说的容易和难指的是什么:能否让历史的长河改道,冲刷出不同的生存痕迹,根本不可能只靠他和赵宇两个,而是要依靠众多人们的行动和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