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师还告诉我一个秘密‐‐所谓&ldo;夜宴&rdo;,是用来欺骗富人的。
其实,&ldo;美人掌&rdo;是猪手,&ldo;窗笼记&rdo;是猪耳,&ldo;舌尖&rdo;就是猪舌头,只是伪装成人体形状,加入独特的人工色素与调味料,使得具有人肉的色香味。而游艇上全部的食材,实际价值不超过两百块。
说到此处,哀乐响起,杜俊的员工们纷纷向老板鞠躬。可见他管理团队还算成功,至少大家都念他的好。
而我没有鞠躬,而是绕到黑色帏幔背后,看到了水晶棺材里的死者。
毫无疑问,这是一具尸体,虽然化过妆容,但仍与活人有着明显区别。
&ldo;话痨&rdo;终于死了。
我的手指,隔着玻璃,冰冷到烫手,放在他嘴唇的位置上,里面已没有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哀乐声结束,大家瞻仰遗体,有人捧着个陶瓷圆罐,仿佛大师兄已被烧成灰了。
厨师旋开罐盖,小心翼翼取出个玻璃瓶,泡满了酒精之类液体,还有一枚舌尖。
他说,杜俊在完成切舌手术之后,向医生要回了自己的舌头,用酒精泡在玻璃瓶中。
忽然,我想起前清的老太监们,用石灰罐珍藏自己的命根子,一辈子。
根据杜俊的遗嘱,这枚舌尖将作为最后的礼物送给我。
操,怎么不送我一艘游艇呢?
话虽如此,我还是接过这瓶遗赠,看着玻璃瓶内壁之中,被酒精泡得胀大的舌尖,充满癌细胞发黑的肉质,居然依旧有些眼熟。
半小时后,我目送大师兄杜俊被塞入火化炉。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但是,对我来说,至为遗憾的是‐‐再没有人以装死来欺骗我了。
我把&ldo;话痨&rdo;的舌尖捧在手心,这是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部分。
6
&ldo;话痨&rdo;被烧成灰烬的次日,恰逢周日,头七。
清晨,六点。我来到黄浦江岸,游艇码头。天蒙蒙亮,晓风,残月。
独一无二的黑色游艇消失了,听说是被杜俊的债主拍卖了。
空荡荡的码头上,只有若干流浪猫在觅食。附近常有人捕捉野猫煮了吃,或者送入街头大排档变成烤串,伪装成羊肉或牛肉……
我打开手里的玻璃瓶,将浸泡在酒精中的舌尖,倾倒在码头的木质地板上。
几只饥饿的猫,循着气味奔来,围绕几圈嗅了嗅,就将&ldo;话痨&rdo;的舌尖分而食之。它们在角落里打作一团,地上只剩一摊酒精痕迹,依稀还有某个人的气味。
我想,这是他和它最好的归宿。
痴痴看着江上风景,当我转头离去之时,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年轻女子。
白风衣,黑长发,如雪容颜,很想问她要个微信或qq号。
可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看我,还是看我身后的江面,抑或那艘消失了的黑色游艇。
风,吹乱她的长发。她伸出右手,五根手指,纤长白嫩,天生适合钢琴,象牙梳齿般,捋过额前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