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疾驰的高煦心中惊怒交加,他想起方才盛寅所说的话,说太子妃被诊出了喜脉,但不知道为什么,半分喜悦也无,却让太医给她调制打胎的药——太医院里哪有人敢给太子妃用堕胎药,只好派人来到方山,把情况说给太子听。
高煦不觉得有人在骗他,因为张氏不肯留这一胎,别人也许都猜不着原因,但他是清楚的,因为这是在山东的一个月里怀上的,是他高煦的种!
高煦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和心爱的女人孕育出子嗣来,这令他十分惊喜,但张氏的态度明显是抗拒和厌恶的,她不想要这个孩子。高煦知道她一旦下了这样的决心,就绝不会让这孩子多在她肚子里呆一日,他要赶在这之前,把孩子保下来。
等到天策卫顺利入了皇城,皇城兵马指挥许野驴才匆匆赶来,面色铁青:“为什么不拦下来?”
“是汉王的兵马,”手下人道:“而且是京卫,京卫出入不是常事吗?”
“狗屁!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许野驴大骂道:“皇上现在不在京城,规矩就是无旨意,任何军马不得擅入皇城!”
他原先也没有这样的觉悟,但自从皇上带着大军去方山,本该懈怠一些的兵马指挥司却更加繁忙了,因为上面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反而管得更加严格了。五军都督府留守在皇城的张軏为了一个盗贼的事情,大骂了他们一通,轮值的人甚至都增添了一百多人。
张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张昭华把他叫进宫去骂了一顿,入夜的时候有一家子遭了盗贼,而这失窃的人家恰好离太子妃的娘家张府不太远,这种屁事原本怎么算都算不到张軏头上,但张昭华愣是把他骂了半个时辰,又夺俸一年。张軏自然知道这是太子妃借题发挥,恼怒英国公府在之前的废太子风波中没有明确保太子,甚至与汉王暗通款曲。
这种事情不能分说,张軏只好认了,回去之后就把一肚子气撒在了手下的身上,但皇城的守卫和缉盗工作的确是加强了,但没有想到原本该在方山的天策卫军马居然莫名其妙地回了皇城,而且通行无阻,这让许野驴不由自主担心忧惧起来。
“天策卫往什么方向去了?”许野驴道。
“不知道,”手下人想了想:“反正不是朱雀巷。”
等到张軏接到消息的时候,皇城已经陷入了惊恐动荡之中——因为天策卫的兵马直直抵达宫城之下,宫城却四门紧闭,作出了防御的动作。
从洪武一朝以来,宫门在白天紧闭的情况只有两次,一次是太祖皇帝驾崩,一次是燕王攻进了金川门,宫墙之内大门闭阖,建文帝消失在了大火之中。
如今汉王直入皇城冲进了宫门脚下,本就不合常理,汉王不在方山军演,却独率一军回到皇城,且无皇帝旨意,不知道是何道理?如此说来,宫中主事的太子妃听闻消息,闭合宫门将汉王拒之门外似乎也无可厚非了。
但张軏心里却直打鼓,闭合宫门,这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皇上那里该如何交代?特别是看到宫门闭合的老百姓,似乎又勾起了他们多年前腥风血雨的记忆,又是一片乱象。
“报信的人已经出了皇城了,”太监吕方道:“很快皇爷就知道汉王不在方山,而是杀到了皇城里的事情了。”
“那就静候消息吧,”张昭华道:“宫门守卫在和天策卫对峙,我就不信他真的敢一无所惧冲进来。”
“指挥刘牧压力很大,”吕方道:“闭阖宫门怕是要触了皇爷的忌讳,现在唯一仰仗的就是汉王无诏擅入这个理由。”
“畏手畏脚,”张昭华道:“我示意他先挑起械斗来,他吓得要死,磕了一地的血。”
原本张昭华的打算就是天策卫和守卫宫门的军士发生冲突,这事情不管是谁先动手,最后皇帝一定会认为是汉王,但刘牧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百钉的红门外,天策卫与宫门守卫已经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双方各举着弓,毫不留情地指着对方。而汉王更是面色冷硬,挥着马鞭指着刘牧:“谁给你的胆子,敢闭合宫门!”
刘牧只能道:“汉王殿下若不是无诏却偏要硬闯,我如何敢大白日关闭宫门?不知道汉王究竟意欲何为?”
“本王要做什么,不需要你知道,让不让开!”汉王怒视着他道:“别逼我不客气!”
“殿下本就是皇子,宫城自然是出入无阻的,”刘牧面色也不好看起来:“但现在皇上不在宫城,我作为宫门指挥,职责是不许放一人进来,殿下须讨得陛下旨意,宫门才能打开!”
“搞清楚你们现在的行为!”汉王冷笑道:“你敢闭合宫门,等同于造反知道吗?”
“谁造反还不一定呢!”刘牧手下的一个佥事被汉王激怒了,当即道:“如今宫禁空虚,汉王却率领大军逼近宫门,不是造反是什么?”
汉王大怒,他一挥手,拨开前方的兵马,只见一排准备已久的队伍半蹲在地上,露出了黑漆漆的枪口来,瞄准着楼上的人!
“他们还带着枪!”守卫大惊:“怎么办?”
汉王的军队竟然带着枪,看着密密麻麻的枪口,刘牧也是冷汗直流,他大喊道:“汉王,你疯了不成!这可是宫城,不是漠北草原!”
天策卫的属官见汉王似乎真的要下令开枪,顿时也低声道:“殿下,这可是宫门,但凡在宫门前械斗的,都要满门抄斩,皇上那里没法交代了!”
“有种就开枪啊!算你英雄,”刘牧手下的人对汉王的估计不足,这时候还敢挑衅:“想进去,就踏过我们宫门卫的尸首!”
汉王脸色阴沉地可怖,他竟然真的下令:“开枪!”
“且慢——”城楼上忽然大叫起来,只见几个军士簇着一个老嬷嬷快步赶来:“都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训练有素的天策卫见到了汉王的手势,顿时将枪口朝上,子弹嗖嗖地射向了天空,盘桓要筑新窝的一群燕子被打得呼啦啦乱飞起来,但万幸没有一人伤亡。
王贵妃身边的老嬷嬷见到这阵势也是眼皮直跳:“贵妃娘娘有令旨,尔等都听着!”
只听这令旨说,汉王要进宫掖之中自是便宜,只是不许天策卫进来,汉王孤身一人进入全礼,天策卫退回朱雀巷中。
刘牧大松一口气:“汉王,你若是能一人进来,即可剖明心迹,按娘娘所说,天策卫退回朱雀巷中,以示无他意。”
“这是王贵妃的意思?”汉王冷笑一声:“好罢,她让我孤身一人进去,我难道害怕是何进的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