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捏她的指骨手背,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一瞬间眼神的交汇,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绵绵的情话或是殷殷的许诺,但全然脱不了口,这时面对起她来,他却是一句多话都说不了了。&ldo;手到底是怎么回事?&rdo;
未央有些懊恼,想起前些天的事情,心有余悸。&ldo;因为在念夜校,回去得晚,有一次上楼时灯已经不亮,我害怕,握了刀子在手里,没想到真是倒霉到这份上,到门口时从后头起来一个男人掐着我的脖子,竟不是要劫财劫色,而是直接要将我弄死。我反手捅了他一刀,他将我推下楼梯,还要来杀我,可我手上有刀,他受了伤也不敢上前,最后捂着肚子跑了。&rdo;
未央摊开手心说:&ldo;就是这样把骨头摔裂了,那一刀捅在脾脏部,也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rdo;
她说得平静,程景行却听得心惊,皱眉道:&ldo;你住哪里?要好好查一查。&rdo;
未央笑着说:&ldo;我后来又回戬龙城,并没有离你多远。&rdo;
程景行道:&ldo;你看,外面的世界多可怕,早应该回来。&rdo;
未央道:&ldo;我是不是应该感动得泪流满面?&rdo;他真把她当作城堡里的公主,忘了在遇到他之前,她曾经是旷野里开得最骄傲的一朵野蔷薇。但这样有什么不好?他要作一座山,给她庇佑,又有什么不好?她巴不得,应该心怀感激,终于不必迎风雨。
程景行继续无奈,招来服务员结账,&ldo;我们回酒店,休息一会,昨晚通宵工作,实在痛苦。&rdo;
未央调笑说:&ldo;我们还未签合约,你保证只盖棉被纯睡觉?不然要加额外条件。&rdo;
程景行回头瞪她,望见她弯月似的眉眼,心却软下来,忍不住伸手去揉一揉她毛茸茸的短发,嫌弃她现下丑模样,&ldo;怎么剪成这样?怪模怪样。&rdo;
&ldo;为了逃避追击,非常时刻非常办法。&rdo;
他签了她的手出去,&ldo;不许再剪。&rdo;霸道得很。
可是未央的心里却偷偷地生出一点点欢喜,一丝丝的甜,大约是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口吻管束她,在乎她。从内心里讲,她更渴望有正常生活,可以与同年龄少女一样叛逆刁钻,和家长们吵架,离家出走,然后哭着扑到母亲怀里。
再重复争吵,为芝麻绿豆小事情,吵得翻天覆地,天天都似过新年一般热闹,多好。
她挽着他的手,靠着他的肩。
林未央其实一点也不坚强。
对街旧式楼房下,男男女女推推搡搡,一溜穿着清慡的女人靠在墙边招呼,一张张媚笑的脸,像身旁七十年代的斑驳墙面。
一记响亮耳光,那男人满脸横肉,骂骂咧咧抓着那女孩子头发,&ldo;他妈的,在老子的地头上揽生意,还敢不交钱!活腻了!操死你妈的!&rdo;
那女孩子跪下去,哭哭啼啼求他,&ldo;昆哥,这钱要救我哥的命,昆哥您宽限几天,要不,要不您搞我吧,求求您了……&rdo;
昆哥呸一口,&ldo;烂货,我告诉你,不把钱一分不少的交出来,昆哥今天就搞到你死!&rdo;
那女孩面庞涂涂抹抹如小丑,眼泪哭花了妆,更是丑的很。她穿一件红绿小肚兜,外头只披着件枣红色披风,三月天里风轻寒,冻得瑟瑟发抖还要笑着在街边招手,先生,来不来?五十块,便宜得很。
她们叫做流莺,站街妹,鸡,或是ji女。
没有名字,从来没有。
程景行正开了车门准备进去,就见未央疯也似的冲到街角,一把将那男人推开,狮子似的咆哮,&ldo;满昆你他妈吃错药了!别他妈疯狗似的满街乱咬人!&rdo;
满昆明显一愣,随即笑嘻嘻说:&ldo;哟,未央妹妹,听说你跟了有钱人,怎么?又回来了,那人不要你了?不怕,跟了昆哥,有你好日子!&rdo;说话间就要来搭未央的肩,半道被人大力甩开。原来不知何时旁边多出个男人,穿得人模狗样,那张脸,漂亮得跟个小白脸似的。
&ldo;你放尊重点。&rdo;程景行将他隔开,看垃圾似的看着他。
未央把女孩子从地上浮起来,看清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忙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犹疑地喊:&ldo;细细,细细你还好吗?&rdo;
细细一把抱住她哭起来,&ldo;未央姐,未央姐,阿佑哥出事了,你要救救他,不然他就完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