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离开这里,他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离开这里。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将阿坤支到金三角办事,自己一人留在唐人街。
接下来洛青阳的炸死脱身他无动于衷,罗忠义意料之中的反水他不置一词,被关进监狱之中等待开庭候审,面对凯尔那嚣张得意的笑,他仍旧视若无睹,仿佛已经是黔驴技穷,穷途末路。
可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佬丝毫不懂,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这是古老的东方智慧。
那一年,是洛景明人生中第二大孤注一掷的豪赌,所幸,他赌赢了。
他的外公如救世主之姿从天而降,帮他洗刷了罪名,免于牢狱之灾,逃脱了美国法律的制裁。
梁老讲,他观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他虽身不由己,误入歧途,但终究是年少无知,报仇心切,情有可原,所以,他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重新做人。
洛景明面上不卑不亢,低眉顺目,说我愿意和过去的一切一刀两断,重新开始。
如同上帝最虔诚的信徒在忏悔救赎。
可上帝并不知道,这个信徒不过是因为撒旦破了产,才决定从地狱投奔天堂。
姑且不论初衷,不论目的,他终究是从海里上了岸。海里有海里的规矩,陆地有陆地的规矩,重新做人,说来简单,真的开始,不知要付出几多艰难。
但他很有耐心,也很有信心,毕竟他刚刚赢得了一场豪赌,未来天高海阔而他还年轻。
可命运总是如此公平,它不会让一个人永远春风得意,一帆风顺,命里你欠了的总是要偿,或早或晚。
佛家信因果轮回,科学讲质量守恒,电影里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他心知肚明自己算不得好人,这辈子八成不能善终。可机关算尽,煞费苦心,终是没料到,自己命里最大的一劫,竟然应在了一个情字上。
回梁家后没过多久,恰逢梁老七十寿辰,要在北京大办。梁老将他带在身边,一是暂避风头,二是有意让他亲近祖国。
霍家表哥霍乔东主动请缨带他出去游玩,实则暗藏私心,想拉他顶包相亲。
他看在眼中,放任自流,内心颇有丝哭笑不得之感。
这大抵是他经历过最无害,最幼稚的算计了。
彼时他百无聊赖的坐在咖啡厅中,听不懂普通话,看不懂简体字,无所事事之下已经开始给菜单上的英文翻译挑错。
门上的风铃突然铃铛作响,扑面吹来室外温热的夏风,他已有许多年对四季流转无感,无所谓春夏秋冬阴晴圆缺,却冥冥中注定一般在这一刻抬起头,看见了走进门的谭孤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