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隐滑了下腕上的戴珠,直直看向方丈,淡声道:“我非是什么高僧,更不属于大兴寺。”
“精舍与归云归雨,皆应由方丈处置,与我如何,无甚关系。”
他只因为阿鸾,才会来到这里。
并不为任何别的。
方丈听了师隐这话,似是无言以对般顿了许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微微地笑着道:“这样的事情,也并非是我一个老和尚能够做主的,你该明白的。”
“既然皇帝陛下说了,你是大兴寺的高僧,那么自今后起,你就是大兴寺的高僧。”
“好了,我该走了。”
“你在宫中等着,一切保重。”
说完这些话,方丈又朝着师隐笑了笑,眼神里带了些怜悯的意味那样,仿佛真的是要普度众生了。
师隐就坐在那里没有动,直到方丈离开了,也没有再回应任何一句话。
师隐心想,他知道的阿鸾,与别人知道的皇帝,并非是同一个人。
皇帝是皇帝,而阿鸾就只是阿鸾。
于他,阿鸾是天真任性的明媚少年,而皇帝——他还不知道皇帝是怎样的皇帝。
师隐静默着,忽而又想起来阿鸾的眼睛,阿鸾有一双绝不会撒谎的眼睛,只要那双眼睛里盛着他,师隐就想,他是等得的。
他等得的。
然而等到大兴寺的僧人们也都走尽了,日复日的又过去了好几天,师隐却仍然没有等到阿鸾来。
师隐没有问,也没有人可问。
来送饭的服侍的宫人都是噤口不言的,他问不出来,也不愿意问他们。
他只想问阿鸾,可阿鸾总也不来了。
自从讲经会结束的那一天,阿鸾,就再也没有来见过他。
师隐想,阿鸾大概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所以师隐就在这座幽僻的宫殿里等着,做着一如往常的事情。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师隐立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似乎比昨日的更显冷了些。
他忽然又想起来大师父的话。
或许当真不该回来的。
可他回来了。
这是他的选择。
他选了阿鸾,那么至于阿鸾如何,都不是他能够选择的,他能做的唯有接受了。
忽然,门口响了一下。
师隐回过头,就看见了阿鸾。
阿鸾推开门进来,脸上带着颓败和失落,他好像很累的样子——不是孩子那样玩的累了,而是一个人走到了尽头的那样,他累了。
可阿鸾才十七岁。
这该是一个生命最鲜活的时候。
“皇后摔了一跤。”阿鸾开口,声音也带着掩不住的疲倦:“师隐……太医说,那个孩子很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