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点点头:&ldo;公主殿下放心。&rdo;
我眉头紧锁。
蒋政涛狡诈,起义前先派一堆在从江南回京的必经之路上劫杀报信人,以致等到消息传入大京的时候,他的铁蹄已然一马平川地踏过黄河。
四皇兄第一个请缨,带兵前去镇压反贼,谁也没有想到,从小在我们五个里最不受宠,最吊儿郎当扶不上墙的小皇子把自己身为皇子的责任看得比谁都要重。
我依稀记得他离开的那个下午,父皇头一次对我擅自出朱华宫什么都没有说,我跑了一路,在快到宫门的时候才追上他。我远远的站住,忘记了喘息,愣愣地看着他,都快认不出那个穿银白色冰冷铁甲的人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四皇兄。
他什么时候已经这么高大健硕了,我问自己,已经可以完全把将军的铁甲撑起来了……
他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显然对我前来显得十分惊讶。他拉起了缰绳,我想要问他:皇兄什么时候回来?今年春天我没有得病,我等你,我等你回来,带我去宫外看看不是四方的天……
可是我张开嘴,他却先我一步开口,我看着他的嘴形,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不过我知道他说了什么。他说的是,&ldo;允儿,皇兄走了。&rdo;
我张了张嘴,觉得刚才的一句没出口的话从舌尖滑了下来,毫无情面的砸在了我的五脏之上,我痛不欲生。不过我还是点头,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身影,第一次不顾姿态的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以手掩面,放声大哭。
第28章年少
&ldo;回池,回池……&rdo;
我动了动身子,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知道自己是被餍住了。感觉身上似脱力一般,一身的虚汗,潮湿得很,任由有人拿着柔软的布巾擦去我手脚上的汗。
眼前的画面还在继续,我不想看,不想再回忆。阿杜于半月后风尘仆仆地回京,在进入父皇宫殿前好像泻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口气。他一下子扑倒在地,身体发抖,满脸血泪。我远远地现在一旁,一动未动,嘴里似泛起了那年廉价的桂花糖中隐隐的铁锈味……
&ldo;咳……咳咳。&rdo;
五脏一阵绞痛,我突然醒过来,一口淤血吐出,我来不及用手捂,弄在了衣服上。下意识用袖子擦嘴时我才尝到了自己嘴里的味道,取代血腥味的是浓浓的咸涩,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许是许久不流泪的缘故,它被浓缩的竟然如此苦涩。
&ldo;靠着点儿,肩膀流血了,我再给你包扎一下。&rdo;
一句话落下,我才从梦境中出来,抬头一看,正在一边忙活的竟然是周谨行,他把我身后放了两个软垫子,让我靠着。
我还是疑惑他怎么知道我的伤口又出血了,他仿佛知道我的意思一样,一边拉过我的手臂,一边低头,目不斜视,口中说道:&ldo;你可得谢谢白娘子,小家伙半夜突然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爬到我那儿去了,我一看见它就知道你这边可能出事儿了。&rdo;
我无视了&ldo;小家伙&rdo;三个字,回头找白娘子,它闻言好像能听懂似的绕过周谨行爬过来用头蹭我的腿,一边摇着它令人发笑的小尾巴尖。
周谨行坐在床边,三下五除二就给我包扎好了。今晚有一轮新月挂在天幕上,零零星星的一些星子的光从窗子透进来,屋里很暗却可以视物。柔和的月光便弥漫在密闭的屋子里,让空气中蕴含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这种环境易于让人放下戒心,我鬼使神差地看向周谨行,张了张嘴:&ldo;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雁回池么?&rdo;
还未等他回答,我就自顾自开口道:&ldo;雁是迁徙的鸟儿,不论飞跃了多远的地方都会回到它出生之后浣洗毛发的池塘,那里就是它一生心系的地方。我想回家,可是我不能,我飞得还不够远。&rdo;我吸吸鼻子,&ldo;我梦到了四皇兄,梦到我父皇,他们……在哪里埋骨我还不知道呢……&rdo;
周谨行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ldo;你……想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么?&rdo;
我愣住了,确实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我们相对无言,稀薄的月光在我们二人之间静静流淌,时间的流逝仿佛看得见。这种静谧让人的思维都慢了下来,许久,我才开口道:&ldo;我……希望可以离我父皇远远的,可是我不希望他离我而去……&rdo;
公主两个字于我而言太大了,无上荣光的阴影下照的是比它自身更厚重的责任,是整个家国情深,我一生都摆脱不掉它,我在风中飞起来,它带着百姓的重量坠着我的脚踝。
周谨行伸手把一块干净的毛巾递给我,我才发现自己又落下泪来。
&ldo;我的原名叫周任,你应当听说过的。&rdo;他突然开口道。
按理说我应当很惊讶,不过不知道是因为我对他早就有戒备,还是夜色麻痹了我的神经,我只是点了点头。浪子周任,温北呈的得意弟子,不过在温北呈去世地那年就销声匿迹了。
他看我点点头,就径自说了下去,他于我而言就是一个卷起的画轴,如今他主动解开了系着画轴的带子,我自然洗耳恭听。
&ldo;我的母亲是家中的庶女,当年也是以妾的身份嫁给我的父亲,从出生开始我就不大招人疼,好在根骨不赖,从五岁开始就被送到了家师那里,与他同吃同住。家师与我,亲如父子。&rdo;他把头转向窗口的方向,叹了口气,有些自嘲的笑笑:&ldo;可是我年少的时候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行事恣意得很,加上毕竟不是亲生父子也不是唯一的弟子,他对我放任自流,看我做了过分的事情最多只是打骂而已,睡一觉起来就忘了。于是我做事更加不计后果,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由此,家师和画坊不知道替我背了多少罪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