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筠回头看见是孔兰儿,惊喜道:“兰儿,我就说你也一定会来参加考试,刚才人多,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你呢。”
兰儿笑吟吟牵住她的手:“你是和秀棠一起来的吗?她人呢?”
“她也许还在坤宁殿,不知道这会儿绣完没有呢,我也在找她呢。”
兰儿“扑哧”笑了出来:“这会儿还没绣完?等她一幅什么芙蓉翠鸟图绣好了,只怕已经是除夕了呢。正好日日留在皇后娘娘身边,还考什么呢?”
秀筠也笑了,又向兰儿身后望了望,问道:“馨儿没来吗?”
“她平时不喜欢读书,来了也考不上的。她在家里陪母亲呢。咱们不管考得怎么样,总归是暂时自由了,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我这几天都看的烦死了。你这会儿准备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家里的车等着呢。我可不敢乱走了,听说上次梅香。。。。。。”
兰儿握着秀筠的手,在听到梅香的名字时突然加了力道,秀筠不觉蹙了蹙眉,只见兰儿原本欢喜的脸暗了下来。
她似是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捏痛了秀筠,又轻轻用拇指摩挲着秀筠的手指,轻声道:“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吧,咱俩自从七夕以后也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我有话向跟你说说。”
秀筠点点头,她找到自家马车旁边焦急等待着的红菱和红梅,让红梅先陪着菊香在这里等秀棠,自己带着红菱上了兰儿的马车。
因为是中秋,所以街上的酒楼都已经宾客盈门,秀筠和兰儿皆不喜欢喧闹,但也不敢走远,所以一直走到街角,选了一家稍微安静些的酒楼,由伙计引着要了楼上的包间,从窗边正好能看见西华门的车马。
酒菜齐备,秀筠吩咐伙计不要再进来打扰,听见伙计的脚步往楼下去了,方才悄声问兰儿道:“怎么了?你这样的人,今儿也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兰儿问:“乞巧节那天的事情,李公子都和你说了?”
“哥哥也不过是说些他知道的,听说他到那里的时候,歹徒已经跑掉了,只有梅香和楚公子被绑在屋子里。按说楚公子自己也不过是一介书生,敢于为了你挺身而出去救一个丫鬟,真算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兰儿,我是真的替你感到高兴的。”
兰儿抿了一口酒,苦笑一声:“他真的好吗?是啊,也许他就是太好了。那年上元节,我遗落银簪定情,本是赌一把,碰运气而已,没想到他真的就来找我提亲。今年七夕节,我女扮男装,怎么敢让他看见?可是他不但没有嫌弃我不守规矩,反而。。。。。。”
她想起那天自己丢了车马,看着楚浩辰的马又爬不上去的窘态,想起把她抱上马背的那一双大手,想起自己满心害怕地骑在马上时,耳边颈后随着楚浩辰的呼吸而扑上来的温热的气浪。。。。。。
兰儿想到这些,脸颊已是羞的通红,她知道秀筠已经是看到了,只好咬着嘴唇深深低头。
秀筠虽然待字闺中,但在穿越之前与男朋友缠绵亲吻,也是有过的。她何尝看不出来兰儿甜蜜和羞涩?
她轻轻地把手放在兰儿的手背上,只当没看见她的脸红似的,柔声道:“既然他这么好,你又烦恼什么呢?”
兰儿的眸子里有盈盈的泪光,她望着秀筠,脸颊上红晕稍微褪去,看上去反而有些苍白。
“楚公子,我原以为我和他可以与别人不同,我们彼此懂得,彼此尊重和信任,此生只愿拥有彼此就好。我们是不会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将来有一日,妻妾相争的。没想到,还是有这么一天,我要把自己的丫鬟送给他做姨娘。”
秀筠大为惊诧,急急问道:“怎么?你是说,梅香?是她求你的?楚公子肯答应吗?”
“梅香当日被歹徒撕了衣服,眼看着就要吃大亏,是楚公子出手相救。可是女人的身子被人看过,名节到底是保不住了,就算我们都不说出去,她自己心里也是日夜折磨。我看她的样子,好几天都神志不清似的,只自己一个人痴痴地坐着,我吓坏了,生怕她想不开寻死。
可是她的心事,我是知道的。那天我们赶到之时,她赤裸着上身被绑着,楚公子也被绑了手脚,就在她的旁边。她的眼神骗不了我,两个人不知道独处了多久,就算楚公子是柳下惠,可是梅香一个女儿家,光着身子和一个男人独处,那人又是英雄救美,对她有恩,两个人又互相知道底细。她若不寻死,也是不可能嫁人了,唯一的出路,就在楚公子身上。”
秀筠叹道:“梅香服侍你多年,你当然不可能看着她毁了一辈子,换做是我也会这样做的。反正将来也是服侍你们两个,咱们都是女人,这样的事情,固然是不甘心,但也是没办法。自己的委屈,到底没有人命重要。只是楚公子知道吗?”
兰儿无力地摇摇头:“已经告诉他了,他自然是不肯,又说可以从自己的小厮里给梅香挑一个最好的,只要我和他不说,这件事没人知道。可是纸里包不住火,如果露馅儿了,到时候梅香恐怕已经生儿育女,万一被人抛弃,岂不是更加凄凉?再说,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的仆人,难免也常与楚公子相见,或是听丈夫说起,其中分寸一旦把握不好,是极容易被人看出来的。所以我劝了楚公子很久,他才勉强答应收下,还安慰我说。。。。。。”
秀筠看她停住,脸又红了,笑着接话道:“还安慰你说就算收下了也不会碰她是不是?”
兰儿脸上更红,啐了她一口,“呸,一个女孩儿家,怎么什么浑话都说得出来?”
不过秀筠确实是猜对了,兰儿低首,声音极小:“都同意让她做姨娘了,怎么能不让他碰?就算他现在是真心这么想,将来日久生情,也会后悔的,何况对梅香也不公平。我又何苦不好人做到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