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拿着外袍,装作是为自己主子出去取衣回来,即便遇到宫人,也丝毫不显慌乱。等进了大殿,他才快步走到原来的位置。
正好邻座的使臣过来敬酒交谈,那侍从便没有上前。等到人回了坐席,侍从才走到西岭国使臣身侧,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请了太医?难不成是熙朝宫里哪位受宠的妃子出了事?西岭国使臣摸了把山羊胡子,细长的眸子中精光闪烁。
女眷那头的动静,坐在上首的崇熙帝自然也看见了。他没多想,只叫了人去太后那边看看怎么回事,然后继续看着底下的伶人奏乐起舞。
皇上神色如此平静,倒让底下猜测议论的人觉得估计不是什么大事,反而停下了无谓的揣测,宴饮尽欢。直到宫宴结束,百官各自归家,方从自家女眷那得到了消息。
&ldo;老爷,今日之事,应当不会牵扯到咱们芷儿吧?&rdo;行往太傅府的马车上,一位身着诰命夫人官服、面容微胖的妇人满眼担忧道。
她的身旁,正是当朝木太傅。
他垂眸想了想,抚着花白的胡须,摇了摇头宽慰她道:&ldo;你不必过于忧心,芷儿虽为了皇上执意要入宫,但也是个柔弱心软的性子;做不出来此等事。若非如此,我们何必阻拦她进宫。再者,芷儿进宫之后一向安分,应是不会惹来人对付她的。&rdo;
听了自家夫君的一番话,木夫人总算勉强安下了心,转而感叹道:&ldo;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若真的是我们猜测的那样,这和选侍难道就不知自己有了?怎的一点防备也无?&rdo;
&ldo;事情如何还未清楚,先莫要胡乱下定论。不过,如今中宫无主,这后宫的水,定会越来越浑的。偏偏芷儿……哎,且看着吧。&rdo;木太傅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木夫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另一头,太极宫中,太医正为躺在床榻上、已不知人事的和选侍探脉。摸了一次脉后,他皱起了眉头,似是有些不确定,又试了一次。
第三次探完脉之后,他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向太后回禀道:&ldo;回太后娘娘,若是微臣没有弄错,和选侍本就身子虚弱,再加之用了烈性的活血之物,腹中胎儿已经保不住了。&rdo;
&ldo;你说什么?&rdo;&ldo;算了,为她开副药吧。&rdo;皇上和太后的声音同时响起,惊得在场众人赶忙起身行礼。
&ldo;你们在这挤着做什么?都给朕回去,别在这添乱了!&rdo;崇熙帝一进殿门就听到太医的诊断,当即皱了下眉,然后对太后身后的妃嫔们摆了下手,不耐道。
&ldo;是,臣妾告退。&rdo;云妃早就不耐烦呆在这了,一听皇上这么说,立马行礼离开了太极宫。随后其余妃嫔也陆陆续续告退离开,只有容妃还留着。
皇上扫了她一眼,她立即请罪道:&ldo;和选侍毕竟是臣妾宫中的,让皇上和太后费神总是不好。还请皇上和太后娘娘允准,让臣妾将人带回和熙宫,再请太医为她好好调养身子。&rdo;
这番言辞倒是符合容妃一贯的性子,太后见皇帝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答应了容妃的请求。
得了太后的话,容妃也没有耽搁,很快就叫来宫人,将和选侍抬到自己用的软轿里,送回和熙宫;自己也上了轿辇回宫。
待太极宫恢复了清净,崇熙帝才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太医,沉声问道:&ldo;你方才说,和选侍腹中胎儿保不住?你可确定?&rdo;
皇帝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但是太后也很失望和选侍这胎没能保住,故而没有多想,只以为皇上是心中遗憾才会这般追问。
&ldo;微臣确定,和选侍之所以会忽然昏过去,便是因为用了过于烈性的活血之物,以致本就有孕虚弱的身子受不住。不过不知是否是此原因,微臣无法拿准和选侍的胎儿已有几月。微臣医术愚钝,实有负皇恩!&rdo;
太医犹豫再三,还是将自己拿不准的那点疑惑说了出来,而后白着脸跪在地上,等着皇上和太后可能会有的怪罪。
&ldo;罢了,反正都没保住,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了。&rdo;太后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觉得会出此事,也是因没有及早发现和选侍有了身孕所致。先帝在时,也出过几次这种事。那就得想个法子,防患未然。
这可都是皇上的血脉,绝对轻忽不得。
崇熙帝沉着脸,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太医先退下。
太后见他如此,以为他心中不好受,叹了口气,劝道:&ldo;皇儿不必如此在意,就当是那和选侍没有孕育皇嗣的福气。你若能多到后宫走动走动,何愁子嗣不能延绵?&rdo;接着话锋一转,&ldo;不过今日之事必要严查,事关皇嗣,可万万不能随意处之。&rdo;
&ldo;母后您不必说了,朕都知晓。此事或许还有蹊跷,朕准备让慎刑司接受查清此事,母后就不必劳心费神了。您好好歇息,后宫琐事叫容妃云妃处置便是。&rdo;崇熙帝仍旧紧锁浓眉,手在桌上扣了两下,态度坚决地对太后说道。
他此言,便是要太后别再插手此事了。
这叫太后有些不明白了,可想着皇上可能另有打算,且慎刑司查出什么来,皇上也不会瞒着自己这个母后,便没再多言。
&ldo;朕送母后回宫。&rdo;崇熙帝知道太后没说什么,就是不会再过问,语气就缓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