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许多人吵吵嚷嚷,杜月笙生气地把手一挥:&ldo;吵什么吵?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化装的,也不需要保护。到了点我就一个人过去,我就不信走不了。对了,刚才你们说到戒严,咱们家里还真应该戒一下严。你们再这么大声嚷嚷,被隔壁头张啸林家听到,那我可就真的走不成了。&rdo;
家人一听这话就被吓住了,再不敢出声争执。
第二天下午,杜月笙把万墨林叫过来:&ldo;墨林啊,咱们家里……这个,你懂得。&rdo;
万墨林说:&ldo;回爷叔的话,咱们家欠人家的钱,超过了200多万。&rdo;
杜月笙叹道:&ldo;……好像欠得不少啊。&rdo;
万墨林说:&ldo;爷叔,不是不少,是好大一笔啊。&rdo;
这应该是万墨林第一次公开表示不满。此前,杜月笙虽然负债累累,但每天仍是日进斗金,万墨林作为一个管家,应付起来轻松自如。可现在,杜月笙要走,再也没钱进来了,而这么大的欠债还要还。债主们登门,首先要找管家万墨林。所以,万墨林才有此一说。
杜月笙也很尴尬,情急之下,冒出一句:&ldo;墨林,你信不信等我回来,最多换只金痰盂就能够把欠债还上?&rdo;
&ldo;信,我信。&rdo;万墨林低眉说道。
杜月笙又问:&ldo;那我这些日子以来陆续吩咐你的事体,记住没有?&rdo;
万墨林道:&ldo;记住了。&rdo;
杜月笙说:&ldo;还有很多事,我一时想不起来了。总之,你就当我根本没走,就当我还在家里。以前怎么办,现在你还怎么办就是了。&rdo;
万墨林道:&ldo;是咯,爷叔。&rdo;
然后,他站起来,随手招呼了一个仆役:&ldo;跟我出去走走,我心里有点烦乱。&rdo;
然后,他就带仆役上了汽车,在租界里转来转去,不一会儿转到了码头附近,说:&ldo;我们现在上船。&rdo;
仆佣大惊:&ldo;老爷,家里人怎么办?&rdo;
杜月笙惨笑道:&ldo;不这样,我们谁也走不了。&rdo;
登船。
捞人是为了减少汉奸
杜月笙上船来,只见宋子文、钱新之、胡笔江、徐新六等诸大佬皆在。只有上海市市长俞鸿钧临开船时才紧急赶到,但也没耽误上船。
船很快就开动了,众大佬于舱中热烈欢呼,虽然话不能明说,但对戴笠如此之强的组织能力无不感到满意、震惊。
船行疾速,不一日就到了香港,杜月笙住进了九龙半岛饭店。没两天工夫,他就成了香港报业喜出望外的新闻题材,无数记者跑来,堵在他的客房门口,搜集他的异事。
什么异事呢?原来,杜月笙睡觉时有一堆怪毛病。此前在他的杜公馆,他是大老爷,毛病再多再怪,也是正常事体。整个杜公馆的运行,就是以他的毛病为中心,力图让他舒服。但在九龙,他不过是个普通房客,这些毛病就没人惯着他了。
他睡觉时,房间里必须有人在,男人女人无所谓,总之他不习惯一个人睡。如果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就疑神疑鬼,不时地尖声惊叫:&ldo;谁?你怎么钻我房间里来了?你是哪个?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说话?来人啊,救命啊,我的房间里闹鬼了……&rdo;
服务生听到尖叫,飞跑过来,打开房门一看,只见杜月笙裹着被子,全身瑟缩成一团,指着房间里的阴影大喊有鬼怪,把服务生笑到肚子疼。
还有,杜月笙入睡前,必须有个人,用温柔的小拳头不紧不慢地给他捶腿。他只带一个仆役逃到香港,就是让人家给他捶腿的。饭店服务生发现这事,稀奇不已,叫了许多人来看&ldo;怪物&rdo;。来的人多了,把记者也招来了。杜月笙就这样成为当时香港报纸上的乐子。
这些逗乐新闻不幸被日本人看到,当时日本人大骇,他们已经在杜公馆附近层层布防,布下了飞鸟都逃不出去的监视罗网,如果不是看香港报纸,根本不知道杜月笙已经走了。
第一个倒霉的,是负责监视杜月笙的特务小队。那几个日本人拼命惨叫,感觉自己太委屈。那一天他们确实看到杜月笙出门了,可谁料到这厮没心没肺,老婆儿女说扔就扔,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吗?
报复开始,从中汇银行和恒社这两个杜氏门人集中的窝点开始,日本人对杜月笙的弟子进行了无差别随机抓捕,每天随便捕捉几个,拖到日本特务机关进行严刑拷打,轻者肢残体烂、终生残疾,重者死活不知、人间蒸发。
每当有弟子门人被捉或死残的消息传来,杜月笙都要顿足流泪,不停地痛哭流涕道:&ldo;是我连累了他们,是我连累了他们啊。&rdo;
杜月笙更害怕日本人绑架他的家人以此作为要挟,就命令弟子安排护送事宜。可他家里人的毛病丝毫不比他少,首先正妻沈月英死活不肯离开鸦片榻,说被日本人掐死她也能接受,让她放下大烟枪出门,她坚决不答应。
沈月英不走,大家就得劝她。她却是越劝越不肯走,劝到最后,大家终于崩溃了,随她去吧。杜门弟子安排道上兄弟,护送姚玉兰、长子杜维藩、女儿杜美如和几个年龄小的孩子去香港与杜月笙会合。
年关,杜月笙在香港如坐针毡。上海的家人朋友分道陆续逃来,太多的嘴巴都要吃饭。张啸林当初对他的警示如今都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