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谡疾行过去,挤到前面,细看究竟。
我紧跟进去,举目一瞧,只见不远处二人端坐,一人三缕黑髯,面带微笑,正向四周人群点头示意。另一人相貌清奇,冥目内视,对身边事情似是毫不知晓,异者他年纪不大,两道长眉却全成白色,比他雪白的皮肤还白。再看一眼棋枰,我心想:&ldo;那黑须鼠目的当是习祯了。他这棋毫无优势,那白眉马良为何这么久还不敢落?哦,这周围的人想必都是刘琮二公找来为习祯助威的,马良的心已经被他们搅乱了。&rdo;
扫一下棋枰,忽觉某处有异,定睛看去,细算了几步,暗暗吃了一惊。扯一下马谡,转身挤了出去。
马谡十分机灵,忙跟了出来,见无人注意,低声道:&ldo;吾兄势孤,先生何以教我?&rdo;
我道:&ldo;现下局中有一要处,我料以令兄和习祯棋力,都还未曾看出。眼下他们紧盯着左边,大概七着之内可以定形。七着一过,便该习祯行棋,那时双方均会现那一胜负处。令兄棋就危险了。&rdo;
马谡急问详情,我附耳细细讲述,然后道:&ldo;令兄已是心神不定,必然难以算到此处。只怕非待习祯占据要津之后,会恍然醒悟。&rdo;
马谡咬咬嘴唇,低低骂道:&ldo;刘琮这小家伙真是无耻,竟然驱动这许多无赖之徒为习祯捧场助战。想来他舅舅也跑不了出谋划策。&rdo;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向我道:&ldo;先生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rdo;复又钻入人群,不一会儿竟挤至习、马二人身侧。他一把抓住马良胳膊,道:&ldo;四哥,适四嫂着人来,要你赶回去。&rdo;
马良霍然睁开眼,见是马谡,忙道:&ldo;五弟,家中有事么?&rdo;他本来一直从容镇定,这时却大见慌乱。
马谡看看左右,故意压底声音,偏偏众人却都能听到,他道:&ldo;四嫂说今日北风忽紧,只怕又将下雨,要你赶回去加件衣服。&rdo;
马良紧张道:&ldo;她可知我在此……下棋?&rdo;声音已微微颤。
马谡道:&ldo;只怕还不知。不过,四哥你知道四嫂的脾气,如果时间太久,只怕四嫂就会亲自来了。&rdo;
马良一下站了起来,向山下张望。但四周挤满了人,却哪里看得见外面?
众人见他这等模样,齐声大笑。习祯眼睛本小,这一笑笑得一点都没有了。马良惧内,大家本有耳闻,想不到竟至如此。
习祯笑道:&ldo;季常夫妻情深,习某十分感动。如是季常急着回去,那也行,留下玉璧,季常走也无妨。&rdo;众人是爆笑。
原来二人赌棋,习祯所下彩头是刘琮送他的一只金蛤蟆,乃高手匠人所制,活灵活现,十分珍贵。马良的赌注却是一块家传白玉璧,亦是价值不菲。习祯要他留璧走人,四下刘琮遣来众人自然要加意喝彩。
马良一张白脸忽然红了,他慢慢坐下,冷冷道:&ldo;习兄的金蛤,良心慕久矣!&rdo;拈起一,打入棋枰。
习祯知道他心气已浮,暗暗欢喜,立刻落相应,转眼已下六着。
马谡见弄巧成拙,不由大急,一把又抓住兄长肩膀,用力一捏,道:&ldo;北风甚急,四哥!&rdo;
马良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目光诡异,嘴角向上微斜,心中一动。
他素知这个兄弟心眼玲珑剔透,断不会故意扰乱自己心神,道:&ldo;五弟你且回去,告诉你四嫂,多备酒菜,等我回来一醉。&rdo;
马谡道:&ldo;你可点回来。&rdo;
马良道:&ldo;去吧,你四哥不会输的。&rdo;
马谡听出四哥恢复了平静,料他已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放心退了出去,冲马哲挤挤眼,扯住我便要往山下走。
我见他脚步匆忙,似乎有些紧张,心想:&ldo;这小鬼人小鬼大,不知搞什么名堂?&rdo;又见马哲点一点头,似乎甚为赞成,便借机随马谡下了鹿门山。
一直行至山脚,马谡见左右无人,这郑重向我道谢,邀我至马家一叙。
他能言善道,我想反正也要回去,便答应了。
中午,马良兄弟大摆盛宴,专门款待我。
席间宾欢主笑,马良一再劝酒。
我感到有些招架不住,偶然一瞥,见马良的夫人站在内室门口,忙道:&ldo;四夫人来,季常将醉。&rdo;心想马良既然惧内,此招定然有效。
谁知往日约束甚严的马夫人柔声道:&ldo;难得高贤光临,多饮几杯也无妨。&rdo;
我苦笑一声,这不是自陷淤泥么?一推酒鼎,坚辞不肯再饮。
马谡劝住兄长,道:&ldo;小弟回来得早,不知四哥如何赢那习祯?&rdo;
马良甚是得意,放下酒鼎道:&ldo;那习祯平日狗仗人势,好不跋扈。嘿嘿,你没见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哈哈,不可说,不可说呀!嗯,五弟,你棋技进步好,居然看到了那步棋。&rdo;
马谡一笑,道:&ldo;小弟何功?那是王先生指点。&rdo;
马良一愣,道:&ldo;难怪,却是飞兄法眼。&rdo;拱手为敬。
我逊谢几句,随口问马谡何故匆匆下山?
马谡道:&ldo;当时我忽然想起,蔡氏和我马家一向不和,此次赌棋,刘琮的舅舅蔡瑁必定有份参与。他手握大权,心胸十分狭隘,虽不敢对我兄弟如何,但他若是知道先生暗助家兄,定会对先生不利。那山上十九是他耳目,我怕先生被人认出,所以不得不如此。&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