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无心之言,但是言下之意也很明白,在他们的心里沈哲根本就不算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沈哲便往里面走,一边和管家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得知着客人似乎是从普鲁士来的一个退伍军人,是请给在山东新督办的水师来当教官的,前来李中堂的府上拜会,而这个普鲁士的军官虽然只是一个退伍军人但是身份却挺高贵的,好像还和普鲁士的皇帝有血缘关系,管家把这层身份当做一个重大的新闻来宣布,沈哲可没有当成一个重大新闻来听,就算是真和威廉一世有血亲关系又如何,他可知道这些贵族究竟值几斤几两‐‐欧洲的贵族不像是中国的这帮皇亲国戚这么吃香,他们说白了生来就是受苦的,家里未必有多少钱,还得勒紧裤腰带死撑着面子,而一旦要打仗了,这些贵族基本是去前线送死的,因为他们是贵族,要维持祖先的荣耀和颜面,也要履行身为一个贵族的责任,因此势必身先士卒。
沈哲记得自己还在另外一个时空的时候看到过一个数据,说是二战时期,英国贵族在战场上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四十五,比普通士兵的死亡率要高得多,不是他们身体素质太差,只是他们不能后退。
而在这个时代,贵族们虽然不用面临随时可能丧命的问题,但基本上已经坐吃山空,要不然,这个军官也不会到远东来讨生活。
管家将沈哲引至客房就退了出来,心想这位沈大人如今是公务缠身,这一路来听说都赶得跟什么似的,就算是在登州府办正事也仅仅用了十天的功夫而已,此次在保定停留也只是路过而已,说不定明天一大早就要返京,老爷和那个洋人似乎还挺投缘这顿饭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去,万一这位沈大人真的跟中堂大人有什么要紧事要商议那岂不是就给耽误了,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先通报一声,让中堂大人自己定夺为好,不是就火急火燎地我那个饭厅赶了过去。
此时的厅堂之中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却显得极为热闹,不过事实上,制造这种热闹氛围的人只有一中一洋两个人,这个洋人是那位德国的退伍军官自不必说,那个中国人自然也非此时的东道主李鸿章莫属,而至于多出来的那个人着实也是被冷落的很是冤枉,他正是此次随行的翻译,要说这件事朝廷本来考虑得挺周全,至少比以往那是周全得多,当然这也是仗着自己的同文馆里已经培养出了一届学生,于是很阔气地给这个德国教官配备了一个翻译,但是偏偏这个德国教官本人就是一个中国通,那中文说的虽然奇怪但是还算很顺溜,于是这个翻译自然也就成了布景。
不过这位随行的翻译对于李鸿章来说也不是个外人,那好歹是他的堂侄。
这个亲戚算起来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不过至少要追溯到李家发家以前,仍然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李鸿章的祖父时代,而这个翻译的曾祖父就是李鸿章祖父的弟弟,在李家还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的时候就已经分家了,因此人家后来的飞黄腾达也就跟这家人没什么关系了,不过正所谓&ldo;一人得道鸡犬升天&rdo;,安徽人念旧,当年的淮军能有今时今日依靠的其实也是这剪不断的地域纽带,同祥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自家的亲戚,再远也是同一系的血脉支撑起来的人。
要说李鸿章在众多远房亲戚中之所以选择了这个叫&ldo;李经塱&rdo;的小子,那还得益于这小子长得够激灵,一看就是一个聪明人,而且他李鸿章当年和他哥哥李瀚章一起回乡祭祖那是多大的场面,那个地方的人怕是几辈子都没见到过,小孩子都好热闹,自然是上蹿下跳没个停的时候,而偏偏这个李经塱泰然自若,不但没有咋咋呼呼,连过度的兴奋都没有表现出来,立刻对于这个孩子有了深刻的印象,觉得日后一定能有出息,一打听,不得了,竟然还是自己家的亲戚。
其实要说也是李经塱的运气好,那天他正好头一天干了整整一天的农活,因此才没有那个空闲精神和别人一样大呼小叫,蹦蹦跳跳,要不然小孩子谁能没点儿青春活力&ldo;冷静&rdo;得跟一个木头疙瘩一样。
那件事之前的李经塱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不是说什么精神压力之类的高雅人的痛苦,李经塱的&ldo;苦&rdo;可以说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命苦。
年幼丧父几乎是一个孩子苦命的必备条件,李经塱也并不例外,他短命的爹爹自他勉强能分清楚哪种生物是男人,哪种生物是女人的时候就已经撒手人寰,没过两年,他年轻的母亲也在他舅舅的威逼下改嫁了。
母亲的出嫁让李经塱在十分年幼的时候就已经看清楚了女人这种生物有多善变,就如他的母亲那样,虽然穿嫁衣,上花轿的时候哭天喊地,把他舅舅骂的是体无完肤,又是打骂,又是寻死,两三个人都架不住她,恨不得连拜堂都要把嘴给堵上,可是,洞房花烛夜一过,他母亲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但不哭不闹还当起了别人的贤内助,这贤妻没当上个两三天,他的母亲有立马晋升为了&ldo;良母&rdo;,当然享受母亲温暖的人已经不是年幼的李经塱了。
常言道有&ldo;后妈就一定会有后爹&rdo;其实反过来在有些时候也一样是说得通的,就是&ldo;有后爹就一定会有后妈&rdo;虽然女性的感情比起男性来要细腻得多,也难以割舍得多,但是淡漠还是会有的,特别是她的母爱已经不属于一个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