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虽然拦着朱翊钧不让他进入正殿,但小家伙也没打算离开。
他是来找皇爷爷的,不让他进去,那他就在门外面看看好了。
冯保劝他:“小主子,皇上正在处理政务,咱回去吧。”
朱翊钧仰起头来,笑得软软糯糯:“不要。”
毕竟小皇孙最爱凑热闹,殿内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他怎么能不去瞧一瞧。
朱翊钧小跑着来到大殿门口,扒着门槛儿,踮起脚尖往里张望。
他是嘉靖帝最宠爱的皇孙,才一岁多,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算被皇上逮个正着,除了不痛不痒训他两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说不得训完之后,还得搂怀里哄一阵。
冯保可不一样,虽然他心里不肯承认,但眼下的现实却是他是个太监,还是个奴婢,命就跟草芥一样不值钱。
况且嘉靖帝自负、独断、专权,连他的妃嫔和孩子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更何况太监。
冯保惹不起他,也不想引起他的注意。于是,自觉地退到了玉阶之下,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但视线一直追随着殿门外的朱翊钧,一刻也不曾离开。
几位内阁大臣今日聚在御前,主要是为了同一件事——治理黄河。
工部右侍郎朱衡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潘季驯都向朝廷上疏,陈述了自己的看法和主张。
今天的争论主要就是围绕这件事展开。
上百年泥沙积聚,黄河旧渠已经变成了陆地,但以前的御史所开凿的新河旧址尚在。当地地势较高,黄河决口泻至昭阳湖,便不能再向东流,但可以贯通水道,有利于漕运,于是朱衡建议开挖新河道,在新河筑起堤坝以防溃决。
但潘季驯认为疏浚旧渠更加方便快捷,节省时间,还能解燃眉之急,最重要的是,近些年天灾频发,国库已经空了,疏浚旧渠能省钱。
工部侍郎和河道御史意见相左,于是闹到内阁,阁臣之间意见也不统一,又闹到了皇上这里来。
“一派胡言!”
大殿内,突然响起一声怒吼,声音之大,玉熙宫里里外外都能听到。吓得门口的朱翊钧缩了缩脖子,躲到了旁边。
这声怒吼来自严世蕃,他们严家现在可谓是权势滔天,以至于他在嘉靖帝面前,有时候也很难压制自己的脾气。
“这个潘季驯!”他怒瞪着徐阶,“他只是从旁协助,朱衡才是这次黄河治理的主要负责官员,他有什么资格在旁边指手画脚?”
无论他怎么生气、怒吼,徐阶都不发怒。严世蕃这个人,自诩聪明绝顶,狂妄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徐阶心里已经把他和他爹都问候了一遍,但心里仍是不动声色,情绪十分稳定:“小阁老说得有理。这确实是由工部主要负责,朱衡办事一向稳妥。但黄河治理关乎百姓安危、乃是朝廷大事、国家大事。”
“这些年,黄河泛滥不止,洪水入城,周围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在这个问题上,朝廷更应该慎之又慎。”
躲在门外的朱翊钧刚还被严世蕃的怒吼吓了一跳,听到徐阶的声音,稍稍平复心情,又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往里张望。
嘉靖帝穿一身天青色道袍,宽袍大袖的靠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不管他们你来我往吵得有多热闹,就是默不作声,让他们吵。
这时候,嘉靖帝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忽然一睁眼,就发现了殿门外露出来的那双大眼睛不是朱翊钧那小家伙还能是谁。
嘉靖帝耳里听着徐阶和严世蕃争论,目光却被小皇孙吸引。
一岁半的小家伙,听内阁大臣吵架却听得津津有味。随着严世蕃和徐阶你一言我一语,他的眼睛转来转去,好像真能听懂似的。
严世蕃说话的时候,朱翊钧就皱着眉,嘟着嘴,很不耐烦。徐阶说话的时候,他就仰起头,一脸茫然的望着徐阁老。
徐阶娓娓道来:“新修河道朝廷要多花几十万白银,人力、时间更不必说。这几年天灾频发,宫里几次失火,三大殿需要修缮,各处宫门损毁严重,南边北边连年征战,这些都需要大把的银子,朝廷过度开支,国库入不敷出……”
严世蕃打断他:“你少在这里东拉西扯,现在说的是河道治理的事,你扯什么修宫殿的事?秀宫殿也是工部的事,不牢徐阁老费心。”
严世蕃打心眼里就看不上徐阶,看他的眼神和看殿门口的太监差不多。
徐阶说话仍是不疾不徐,很给严氏父子面子:“潘季驯乃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虽不是工部官员,但也是奉皇上之命辅佐朱大人治理黄河水患。他也在决堤的黄河段实地考察,奏疏分析有理有据,未必没有参考价值。”
“你……”
潘季驯是大明朝的官员,皇帝派他去辅佐朱衡,你严世蕃质疑他,就是质疑皇上,还有什么话说?
严世蕃被他噎得哑口无言,气得差点原地爆炸。
他转头去看严嵩,希望他爹这个内阁首辅站出来说两句,但严嵩已经八十多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严世蕃都快以为他睡着了。
严嵩却是已经很老了,事实上,很多时候他反应迟钝,处理不了太复杂的事情。
朱衡并非严氏一党,严世蕃之所以力挺他新修河道的主张,归根到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钱。
新修河道比疏浚旧渠预算高多了,朝廷要-->>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