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又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殿下可知,他们的原籍在哪里?”
“在……”朱翊钧肯定看到过,只是一掠而过,并没有在意。但他记忆里群,看过的东西绝不会忘,稍加思索便笑道:“朝士半江西,这几位都是江西人。”
张居正微一躬身:“殿下已经知道答案了,若还有疑问,留到明日进讲之后再行答疑。内阁国政繁多,臣先回去了。”
他虽没有明说,但给了朱翊钧诸多线索。他虽然年幼,但博闻强识,这些线索就足够让他顺藤摸瓜找出真相。
乾清宫、文渊阁、文华殿都有着丰富的藏书,皇太子想看,那自然是随便看。
下来之后,朱翊钧很快就找到了答案——聂豹、罗洪森、邹守益、欧阳德,四个人全都是王守仁的学生。
王守仁去世后不久,他的学生就将他的心学衍生出七大学派。
其中,徐渭向他提过的远方表兄王畿,还有他的同门钱德洪,被称作浙中□□。
而聂豹等一大批江西文人则被称为正一江右学派,这些人不是状元、探花,就是六部尚书,徐阶更是官至内阁辅,在灵济宫举行过上千人的讲学,近几十年来,规模和影响最大,享有“王学正宗”的美誉。
而聂豹和罗洪森都是江西吉安府人士,恰巧朱衡也是,并且他曾和罗洪森一起在山东共事,修缮孔庙,私交甚笃。
朱衡在政治上从未表现过明显的倾向,但与江右学派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西吉安府士子众多,徐阶充分利用江右学派这一优势,位居辅之时,使得这些在朝为官的士子都为他所用,很难说朱衡是不是其中之一。
既然朱衡有可能是徐阶的人,于私,高拱自然不会用他。
朱翊钧想到严嵩也是江西人,但看起来,除了他的亲家欧阳德,江右学派竟是无人买他的账,这样看来,信仰的力量竟是高于同乡之谊。
冯保和陈炬陪他翻阅资料,又同他说起一桩早年趣事——严世蕃和徐阶为了谁来治理水患,在世宗面前争论不休。朱翊钧在门外偷看,还被严世蕃吓哭了。
严世蕃支持朱衡,徐阶支持潘季驯。
后来又有科道官弹劾朱衡,徐阶一反常态,站出来力挺朱衡。
那时朱翊钧年纪太小,只有一两岁,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再听却好似醍醐灌顶一般。
徐阶应该是知道严嵩父子要笼络朱衡这个老乡,便故意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反对朱衡。他很清楚朱衡性情刚直清廉自持就算有提携之恩也不会党附严嵩。
等世宗和朝廷真正任用朱衡再有人弹劾他却不答应了。
想到这里朱翊钧不得不再次感叹徐阶的高明至少在他见过的内阁辅臣之中有一个算一个在政治斗争这方面都不是徐阶的对手。
如此看来他的致仕并非什么被言官弹劾不得已而为之纯粹是徐阁老自己不想玩了。
无论如何朱翊钧有些庆幸徐阶走了。若是像严嵩那样在辅的位置上再呆个二十年大明大抵会倒退一百年。
朱翊钧受冯保和张居正的思想影响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在社会矛盾日益加剧的时候总有人想着恢复旧制就能解决问题而不是向前看寻求新的解决方式。
很快潘季驯回来了。官复原职之后接连向朝廷呈上:《议筑长堤疏》和《正漕复通疏》两道奏疏。
在《议筑长堤疏》他提道:“欲图久远之计必须筑近堤以束河流筑遥堤以防溃决。”
看到这句
在潘季驯回来之前朝廷对于治理黄河的主流意见是“留决口使两河并行”。
朱翊钧只见过流经紫禁城内外的筒子河没见过黄河是什么样子更没见过你黄河决堤自然也不理解留决口使两河并行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还得由张居正来向他解释。
要弄清楚治河之道先就要明白黄河为什么成为几千年来华夏民族最大的忧患。
黄河之水天上来自西向东奔流不息从黄土高原奔腾而下卷走大量泥沙流经中下游地区河道开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