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茹的问题令其他人惊讶,顾双仪却不觉得奇怪,只是内心有些无奈。
她被考过很多次了,张茹是中医科的大科主任,别的都好,为人也很和善,但就是爱考问下头的年轻医生。
按照医院的查房制度,大科主任需要定时进行查房,每次查到针灸时,如果抽到的是自己管的床,她总要担心回答不上问题来丢人。
虽然心里觉得无奈,但还是要努力的想答案,所幸这个问题倒是不难,顾双仪很庆幸自己《内经》背得熟,“诊法常以平旦,阴气未动,阳气未散,饮食未进,经脉未盛,络脉调匀,气血未乱,故乃可诊有过之脉。”
“这句话的实质是什么?”张主任笑眯眯的又问。
顾双仪立刻又应道:“实质是诊病必须保持‘静’,以使患者气血不受其他因素干扰而相对平静,和保持环境的安静,便于分辨病脉,而不一定拘泥于平旦诊脉,关键在于守其法度。”
“所以我刚才先和你们说话,固然是问候老领导的礼数,但更重要的是你们刚走过来,患者的气血受到了运动的干扰,该让她平静一下,后来我给她切脉也不说话,就是为了保证环境的安静。”张主任满意的点点头,又对着祁承淮他们解释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然后陆晗又按着张主任的指示让她看舌像,又回答着对方的问题,祁承洲一路都紧张的看着妻子,只有祁承淮分神留意到顾双仪松了口气,又将手掌在白大褂上擦了擦,不禁莞尔。
过了好一会儿才结束问诊,张主任提笔刷刷的开了个药方,一面递给学生录入电脑,一面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事,体质略偏寒,有宫寒的脑病,但好些女孩子都有的,冷饮不要吃了,先给你开个滋补的方子,想吃就吃,不吃也行,饮食多注意营养均衡,切忌一味大补,适当运动,三十多岁了怀孕不是件轻松事,等生了孩子再来调理一段时间,养好了照样能怀个二胎。”
陆晗一听就有些激动,“医生,这、这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你们这样的我这几十年见过不知多少,男女双方都没问题的,就是怀不上,精神紧张是因素之一,还有就是宫寒,其实说白了就是土壤不够好,土壤不好种子怎么种得住?”张主任挥了挥手解释道,“这个用仪器哪里查得出来,用中医讲就是气血阴阳失衡导致的。”
祁承淮听了之后将信将疑,但到底还是有些信的,他下意识的就看了眼顾双仪,犹犹豫豫的问了句:“那、张主任,您能不能……能不能给双仪看看?”
张茹愣了愣,旋即想起他和顾双仪的关系来,立即心如明镜,但却摆了摆手道:“不需要,你家双仪的面色红润健康得很,一看就是气血充盈,况且我以前给她把过脉,好得很,你们结了婚很快就能怀上了,若是你没问题的话。”
祁承淮一噎,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顾双仪却是不觉得尴尬,闻言笑得趴在了桌子上,张主任好笑的拍了一记她的头,嗔道:“坐好些,注意点形象,你穿着白大褂呢。”
顾双仪闻言立即坐直了身子,瞥见陆晗和祁承洲笑着望向她,倒是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才见过祁母没几日就又见了祁承淮的兄嫂,这变相的见家长也见得太快了些。
祁承淮老神在在,拿了处方后递给兄长,然后带着人扬长而去,留下顾双仪被张茹叫住,“双仪等等,我有个病人要托给你。”
她愣了愣,原本站起来的腿一弯,又坐回了椅子上,有些纳闷的问道:“主任,还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你先看看这份病历。”张茹一面说,一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复印的病历递给她,“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的病历,你看看有什么想法没有。”
顾双仪愣了愣,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开始看手里拿到的病历,说是病历,不过是一张出院小结和一沓影印版的检验单。
根据出院小结上的记录显示,患者为男性,患有原因不明的反复发作的严重疲劳长达一年,常在熬夜加班后发作,发作时伴有低热和失眠,充分休息后不能缓解,体检和实验室检查也无异常发现。
小结上的诊断是慢性疲劳综合征,顾双仪看完之后抬起头看张主任,试探性的道:“主任您的意思是……”
“你来给他做治疗怎么样?”张主任笑眯眯的回答道,“西医治疗实在是不能使他痊愈,大约是和他个人生活习惯有很大关系,他的母亲是我高中同学,拜托到我这里来,但他不愿意喝中药,于是我就想到了针灸的办法。”
顾双仪听完之后哦了一声,她心底里其实并不太情愿,因为是领导的朋友,可能来到之后态度会不好,让她有可能要受气的苦恼,而且如果对方觉得没效,兴许还要到领导面前去告状。
不是她愿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还没见过的人,是的确有同事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就连方蘅都曾受过这样的夹板气。
当时方蘅收了一个病人据说是副院长的远房亲戚,针水打上去之后觉得没效,硬说是方蘅给她开的药不对,还扬言道:“你别以为你能骗我,我家谁谁可是你领导,你等着,我要去投诉你!”
然后第一时间方蘅就接到了那位副院长的电话,明里暗里的告诫她不要乱开药,此后那位病人住院期间,几乎是天就要闹这样一次,甚至那位副院长还要亲自来看她开医嘱才放心,方蘅灰头土脸的无处诉苦,受了半个多月的夹板气,总算是在自己情绪失控之前将病人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