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怎样,谢陌的打算是如今烽火狼烟已经烧遍了大半个国家,到处都不安宁。她想买船出海,去找真的谢隋,也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陌儿,你既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跟我回去吧。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认。”萧槙看她沉默,伸手横过小几握住她的手。他也知道这趟出来想让她跟着自己回去实在不易。可着实没想到她已经如此云淡风轻,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样子了。而且懂事得紧,很会为他着想,丁家的事很少配合。
谢陌用力抽回手,“你竟是在拿着这天下大事利害关系要挟我?在你看来,我就该深明大义,委屈求全?”
“不是这样的!”萧槙烦躁的站起,不意衣袖将桌上的折子拂落在地。一本落到了谢陌腿上,她捡起来要放回去,却瞥到上头几句话,是告淮王专权的状的。
萧槙道:“淮王乃我兄长,皇后表兄,他的为人你我都清楚……”
谢陌抬起手一脸后怕的道:“别,我可不想再卷进你们兄弟俩的事里去了。这朝堂上的事更是跟我没有关系。”这才叫病急乱投医呢,知道谢家如今他动不了,既然拿表哥来威胁自己了。
萧槙也立马发现不对,谢陌要真因为老大受自己胁迫,他怕是更要气得不行了。
谢陌也站了起来,“看来皇上是真要拿天下大势为难我。不过,这天下是你的,可不是我的。”顿了一下又道:“你耐心是不是快用尽了?准备直接把我弄回去吧?你尽管试试,我是不是还是当初的谢陌。没错,现在梁兵肆虐,我不得不有所顾忌。可是,我易容术超群,也不是完全就不能趁乱离去了。”
萧槙手动了动,心头涌起就此把谢陌拿下的打算。后者却拿出了一根笛子,“我并不想让自己人也试试这锁魂魔音的威力,皇上不要逼我。除了这个,我还有别的防身的本事,你大可不必为我的安危担心。”
谢陌一步一步退出去,快要退到内室门口的时候,萧槙暴起,劈手朝她的笛子夺去。她就知道,他会忍不住试一试她其他的防身本事的。亏得段大哥段大嫂给她留下了一本小图册,他们二人费心帮她设计了三招厉害的招数。并不需要用到什么内力,但是却几乎是可以应对任何来袭。这也是因为谢陌和他们二人都有交情,而她的年岁的确又和他们早夭的女儿接近。
他们二人虽然不会以武犯禁,却颇有几分敢与王侯平起平坐的傲骨。段大嫂甚至直接和谢陌说过‘以后不要再活那么窝囊了’。谢陌这些日子在帐中日夜苦练,已经练得脑子不动手脚就会先动了。于是,萧槙便始料未及的被谢陌给制住了。瞧着笛子就在他颈侧一指的地方摆着,他是真的愣住了。
“皇上,我来相劝,是因为我不想当红颜祸水。你滞留于此,谭帅也好,陈相也罢,怕是都会把帐算到我头上。因为,皇帝是没有过错的。我言尽于此,要继续滞留还是回京都由得你。反正我是不回去了!”
“你就不想见你爹还有旭旭了?”
谢陌笑笑,“我哥哥得用,妞妞又联姻魏国公府,我爹更是在士林中犹有余威……”所以,谢家不用她背了。
萧槙根本不在意她拿着的那根笛子,就不信谢陌会对他动手。不管是看在过去的情分还是他如今一身系天下安危上,都不会。他方才只是太过吃惊才会被她得手的。可这样的谢陌是比预料的要棘手一些。现在听她这么说,顾不得其他急切的道:“我不是拿谢家人来威胁你!”
谢陌古怪的笑笑,“是不是都没关系了,反正我不回去你如今是不敢屠我满门了。”她当初为了这句话多憋屈啊!以后,她易了容怎么不能回家探亲?
“还说不怪我,什么都记着呢。”萧槙苦笑着推开颈侧的笛子,却没再出手了。谢陌如今还有恃无恐的在他面前站着,想必还有别的招数。别忘了顾双绝可是医剑双绝啊。她手头未必没有些得用的迷药之类。
谢陌来这趟,本来也没打算他能够听劝回去。只是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也让他看到对她用强也不好得手。再说了,在军营对她下手,那也得看师傅答不答应啊。他肯定不敢公开自己的皇后身份,而且也不好在此时给‘谢隋’乱安罪名。不然,岂不让人心寒,‘谢隋’可是立了大功的啊。萧槙反正是不能久离京畿的,除非他真打算让位给表哥,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要拖到他回京,哪怕他将胡勇等人留下也无碍了。或者,她可以想个法子在那之前离开。
“既然皇后毁容了,那就让她安分呆在坤泰殿吧。我不介意你一直借用我的名头。”谢陌说完,扬长而去。留下站在原地气得发抖半天没能动弹的萧槙。天地良心,她的本意真不是来气他的。可是那些旧事说不计较了,却又难免浮上心头。他不出现在眼前,不纠缠她,她也就真的放下了。
小六子看到谢陌笑吟吟出来,先将面具戴上才出去。不由得纳闷里头发生了什么,不过皇帝没叫,他就没敢进去。直觉皇后心情好了,皇帝的心情怕是就好不了了。
萧槙原本的打算是等这边战事明朗化就带着谢陌回去,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她带走。却断断没想到谢陌如今变得实在是厉害。从前关在闺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一国之母,如今真跟那些江湖女子一个做派了。看来是受那个玉罗刹影响太深。而且,对他一点留恋都没有。他要怎么才能挽得回她?
谭记过来见皇帝,一时没发现他情绪不对。一径儿说道:“接下来主要是看谢迁那边了。不过既然娘娘能解决魏国公府的事,想来苗疆的事谢迁也应该可以。”言下对谢家兄妹是推崇不已的。
萧槙看他一眼道:“那可不一样,魏国公本身无反意,只是想观望。打消他观望的念头就好了。再说了,是梁晨的计划失败成全了皇后。苗疆可不同,谢迁到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虽然有人接应也难办。你还是不要什么都指着他。如今也不必非得等到苗疆事务解决才行。”
谭记这才发现皇帝情绪很低落,暗暗叫苦,这是还没能哄得皇后回心转意呢。这天家两夫妻到底要在他这个大营里呆多久啊?他着实是为此提心吊胆。
“皇上,不知京城里如今如何了?”
萧槙冷冷横他一眼,“朕又没有胡乱指挥,在这里碍着你什么了?京城里淮王坐镇,有太师和陈相辅佐,安稳得很。”这后头一句话与其说是说给谭记听的,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
谭记陪着笑脸道:“那臣就放心了,想来军需是不会出现问题的。皇上,末将告退了。”
出了皇帝的营帐,谭记转身往旁边皇后的住处走。他是讨逆大元帅啊,现在却还要管帝后的家事。实在是他们俩的家事也是关乎国运的啊。
谢陌戴了扳指在射箭,她力道不够,这箭是特制的。谭记站在旁边看了会儿,发现虽然还射不中红心,但是已经不会再脱靶了,也算进步巨大。可是皇后,你练这个做什么啊?你乖乖的跟着皇帝回宫就阿弥陀佛了。他早不指望‘谢隋’出谋划策了,更不会指望她杀敌。只求他们夫妻早早离了军营。
胡勇站在旁边指点着顾琰,转头看见谭记拱手道:“谭帅您这是……”
“末将有话向皇后启奏。”谭记对着转过身来的谢陌躬身道。
谢陌道:“谭帅要说什么我知道,不过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娘娘,不可如此啊!”
“皇后娘娘毁了容在坤泰殿里呢。你有话跟皇帝说去。”
眼见都是油盐不进的,谭记没法,只得告退,叹息着出去了。
萧槙收到消息,去落霞山掳人失败后,梁晨被梁骁拿马鞭狠狠抽了一顿,现在还卧床不起呢。因为他隐瞒了谢陌的身份。不过丁刚的事倒是办得很成功。丁刚被谢陌派人在风雨中抽了五十鞭子,无人裹伤,又一直淋雨,引发了之前多年征战导致的旧伤。当然,暗地里顾双绝是给他敷了药的。不然就是真的很危险了。
然后,便有内奸帮他假死还偷龙转凤。现在,人已经到了梁营里。而京城里,也如期传出了德妃被赐死,丁家老小被问斩的消息。德妃是他赐死的,她选择了鸩酒,临死前也从皇兄嘴里知道了整个计划,她的作为不会罪及家人。丁家人如今都在大理寺里,秘密圈禁着。有丁刚之弟正往晾马城而来,会告知兄长家人的确都还活着的消息。
这件事萧槙不是不心痛的,那个江南水乡出来的,温柔婉约的女子,他视作解语花的丁柔,最终竟变成了这样。谢陌说他难辞其咎,后宫的女人也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儿子不得不争。这个,他何尝不明白,他从小生长宫中,见得最多的不就是残酷的后宫争斗么。也难怪她不愿意回宫了,等此战之后他腾出手就好好肃清后宫吧。
梁晨此时正端着药碗在喝药,父亲暴怒,说他如果早点说出来早就不惜代价把谢陌掳到梁营了。现在他掳人失败,他才知道确切消息。还说如果他早些说了,谢陌现在已经是他的女人了。想一想,皇后被掳,这比淮王被掳更打萧槙的脸多了。骂他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不是他梁骁的儿子。
真是被抽得好痛啊,从小到大都没挨过老子打,他一直是最让他骄傲的长子。不过想想,比起那个丁将军,他还算是好的了。至少不至于挨了打,还淋了半宿的雨,然后伤也没人料理。现在人还在生死一线间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