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匆匆而来,又匆匆去钦勤殿回禀。
静到了极处时,纷纷落雪深深覆盖在宫殿的飞檐,琉璃瓦上,一阵近,一阵远,清晰听在耳中。
痛。
胸口内浸透了刀刃翻剐的尖锐。
&ldo;娘娘!&rdo;
她的耳畔似乎只余下了宫人的低泣声。
重重叠叠的宫阙,无数垂幔在香墨眸前打开,下一刻在身后合拢,一幅又一幅,不知尽头。
最深处,有一捧小小的橘色,融化几许暗晕,替床上一点生气也没有的女子,指了个归处。
香墨走到床边:&ldo;你爱他吗?&rdo;
&ldo;……那么爱他吗……&rdo;颤抖的声音中几乎带着那么一丝恶意。
躺在床上的杜子溪缓缓张开眼,琉璃朱鸟莲花灯燃着,莲花琉璃重瓣十色,灯光层层染染,第一重苏木红,第二重上是鹅黄,最后晕于佛青。一只蝴蝶,为光所引,拼命的扑过来,撞在琉璃上,滑落下来却仍不肯放弃,再撞过去。
看到这个场景,杜子溪立刻笑开了。香墨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跟封荣如此相似,稚子一样。
&ldo;瞧,是蝴蝶……&rdo;
香墨淡淡扫了一眼:&ldo;那是蛾子。&rdo;
杜子溪勉力支起身,不解问道:&ldo;蛾子?&rdo;
香墨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堵,转过头去,说:&ldo;蝴蝶于白天飞行,蛾子则爱夜间出没,尤其喜欢扑火。它们虽然很像,但是蛾子更丑,更低劣,也更愚蠢。&rdo;
杜子溪微微的笑:&ldo;我不知道,从没人告诉过我。&rdo;
她是天下的国母,她是杜氏的长女千金,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自幼便被督导谋略心计,却从没有人告诉她这最普通的一切。
所以,她不知道。
可是,另一些事,她早就知晓了。
&ldo;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所爱的人……如果他被人刺杀时候,我一定会冲过去保护他,他一定会……&rdo;
杜子溪呼吸始终是急促的,腮边渐渐殷红,似是刚刚润开的胭脂:&ldo;他会毫不犹豫的用刀剑把我的胸口刺穿,然后刺进敌人的身体。&rdo;
面上仍旧微笑,用一种小小的温柔,是飞蛾扑火,倾尽最后一丝气息,哪怕就这样死去,甘然赴死。
&ldo;他没有做错什么,我爱他,自然希望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甚至是驱除风雨!我可以成为他的棋,去完成他自己所作不到的事情……哪怕是弃子,我便觉得很幸福了……&rdo;
人生朝为红颜,夕成白骨,幸福总是短暂的措手不及,可是她终究是抓住了。
琉璃朱鸟莲花灯,烛光映出仿佛一层层霓色的波浪蔓延在冰冷的湖水,一波一波蔓延开去,雕梁,画栋,窗纹,长廊,不放每一个角落。
她继续笑着,面上被晃得尽是虹彩:&ldo;因为,能够为他如此的人,只有我……&rdo;
香墨站在那里,漫不经心的,夜宴时散乱开的发未来得及挽起,不过是随意束在身后,浓偶有那么几络,顺着天水碧色的衣衫,垂落于绣着金翅鸟的迭迭裙纹中。
杜子溪也望住香墨,她的手掌下,包扎后的伤口不住渗出血,已经打透了白布。
熏香绕着竹帘,缥缈地流散开,迷朦模糊,恍惚时几乎以为置身黄泉地的陌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