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费根酒馆的一张桌旁,身旁围绕着对她虎视眈眈的顾客,我当时以为她只是路过这里。直到那天之前,我心中镇上的头号美人当属特雷莎&iddot;马隆,她是镇上的邮递员,一头红色的头发,长腿大胸,有时我出门拿邮件会跟她在我门前的栅栏那里打情骂俏。
但我出于本能地排斥她(也许是因为我怕床垫断裂而导致过早死亡),到克兰布朗来后,我从没跟女人过夜。那天,我走进费根酒馆,像其他新来的居民一样坐在这个昏暗凉爽的酒馆的一个小角落里,准备等待当地人打量的目光。我点了一品脱酒,但迟迟未来,我向四周张望,每次眼神都会与正在和另一个女人(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道格拉斯女士)聊天的朱迪相遇。
我开始同另一位顾客攀谈起来,一个叫多诺万的渔夫,聊着聊着,我喝了超过三品脱的酒。晚上我得小心翼翼地开车回去,免得连人带车跌进路边的泥坑里。啜饮间,我时刻不忘锁定着目标。渔夫发现后便拿我开玩笑,他挠了挠鼻子笑起来。我尴尬地承认自己的确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并且趁机打听关于她的消息。&ldo;她叫什么名字?她也住在这里吗?&rdo;
&ldo;朱迪&iddot;加拉格尔。&rdo;渔夫说,&ldo;她是在一个晴朗天气里背着背包徒步走到这里的。她不是游客,也不是路过的。不知怎的她得知霍利亨夫人正在找人接替她管理商店的消息,一来这里就开始在商店工作了。从那时起她就跟我们住在一起了,我们都非常喜欢她。女人们喜欢她商店里奇奇怪怪的东西,适龄小伙子们争前恐后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而像我们这种开始衰老的人只要在她附近就心满意足了。&rdo;
不久的一个下午,我来到了霍利亨夫人杂货商店。从各种各样的借口中我选择了影碟,因为听里奥和玛丽说,她收集了一堆影碟,其中很多经典电影值得一看,并且租金也很便宜。当我进店的时候她正忙着和顾客说话,她看了我一眼,笑着欢迎我。那天她身穿黑色上衣和宽条纹彩色半裙,上衣紧紧地贴在身上,看起来比我在费根酒馆看到她时更加苗条,并且有美好的胸部,漂亮的脖颈和肩膀。
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问她影碟的位置在哪里,她指了指里面的书架,我说了声&ldo;谢谢&rdo;便向里面走去。走到书架前,我便闭上眼睛,心想,她可真漂亮!我感到自己突然年轻了许多,血气上涌。我尽量将注意力转移到影碟上,这里的的确确有很多影碟。从《金童》、《走出非洲》、《兰博》(后两部是vhs格式)这些电影可以推测出,霍利亨夫人已经为这个社区提供娱乐活动很多年了。书架的底层(离畅销区远的地方)摆放着里奥和玛丽说的《挪亚方舟》经典电影,还有二三十部比利&iddot;怀尔德、伊利亚&iddot;卡赞、希区柯克、约翰&iddot;福特的电影,还有更加现代的阿莫多瓦和伍迪&iddot;艾伦的电影。
我正读着《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阿尔贝托&iddot;伊格莱西亚斯为电影配乐,我是他的粉丝)的封底,她来到我的身旁,说她也喜欢这部电影。我说阿莫多瓦的电影我觉得都很好,但有几部是例外。于是我们开始谈论电影。聊天的时候我的关注点一直在她身上,她讲着一口伦敦腔,所以我猜想她是来自伦敦的英国人。
她约莫25岁,反正没到30岁。鼻子上点缀着俏丽的雀斑,眼神灵动而深邃。她紧张地晃动着双手。
&ldo;伍迪的电影我只有《曼哈顿神秘谋杀案》,相较而言没有那么实验主义,更加现实,但是……&rdo;
我不停地问自己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待在这个小镇做什么。
&ldo;比利&iddot;怀尔德的合集里有《柏林艳史》、《头版》、《通往开罗的五座坟墓》,但是给你算一部的租金,可以吗?&rdo;
我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不那么明显,但是她始终盯着我看。我把眼神转向书架或者望着其他地方说一会儿话,但只要转过脸来,她那两颗蓝宝石般的眼睛总是直直地望着我,嘴角似笑非笑,好像在谋划一个恶作剧。
&ldo;那我要怀尔德合集,还要阿莫多瓦的《回归》。我喜欢一遍又一遍地重看这部电影,我觉得电影的标题就是在说:&lso;回家吧。&rso;&rdo;天呐,这真是尴尬的笑话,她只是礼貌地笑着附和,我想。我觉得自己非常愚蠢,我只是在借没人借的电影罢了。
过了八年的婚姻生活后,我已经忘记了该如何调情了。哎呀,我在说什么呀,我从来不知道如何挑逗女孩,仅有的几次也是因为那些女孩主动扑上来的。
&ldo;你住在这儿吗?&rdo;她问。
&ldo;是的。我来这几个月了,住在特雷莫雷海滩。&rdo;
&ldo;噢!那你一定认识里奥和玛丽啦!他俩常来店里买东西。&rdo;
这时几个客人进店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愚蠢地认为这是我离开的好时机。我付了钱,跟她告别,走出商店长长地舒了口气。
与克莱姆离婚之后,我只有过两次愚蠢且短暂的&ldo;冒险经历&rdo;,它们让我懊悔不已。第一次是在我得知克莱姆和尼尔斯的事情一个月之后,我在麦克斯&iddot;希弗(我要好的同事,也在我离婚前后为我创造艳遇机会)家中的聚会上和一个阿姆斯特丹音乐学院学小提琴的学生。第二次是和一个过去在荷航的空姐,不是在飞机上,而是在超市里。除了这两次,还从未发现有人像朱迪一样激起我的好奇。
再次见到她是一个星期后,我一踏进店里,我们的目光便相遇了,两人都笑了起来。
&ldo;嘿!&rdo;
&ldo;嘿!&rdo;
她正忙着,我在放影碟的书架旁装作看影碟的样子,耐心地等待。不一会儿她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ldo;你是音乐家哈珀,对吗?&rdo;
玛丽是店里的常客,我之前也跟她提起过我住在特雷莫雷海滩,所以朱迪知道一些我的事‐‐实际上可不止&ldo;一些&rdo;‐‐因为我后来知道玛丽和她喝了很久的茶,聊了很多关于我这个在店里租影碟的&ldo;神秘又有趣的络腮胡&rdo;的事。
这回我不急着走了。顾客们进进出出,我耐心地等待着,一会儿瞅瞅摆满影碟的书架,看看那些关于冥想、瑜伽和替代疗法的书,或者欣赏一下在柜台上一字排开的小佛像。我下定决心今晚约她出去,我做到了。我们在费根酒馆坐下来,我给她倒了杯啤酒,一直聊到酒馆打烊。那是一个星期二,外面下着大雨。小酒馆一半的座位是空的,壁炉旁宝贵的桌子也空了出来。我们就在那里坐着边喝酒边烘干外套。
我们开始谈论小镇,讲述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我讲了关于阿姆斯特丹、都柏林、离婚和我的创作危机。我聊人生和音乐作品,她静静地听着,小口喝着吉尼斯黑啤,用她两只聪慧的蓝眼睛看着我。但轮到她的时候她却含糊其辞。她说她出生在苏格兰印威内斯以北的小渔村,那里&ldo;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足以让人发疯&rdo;,她还讲了一些关于家庭的事,她用了&ldo;不正常和令人沮丧&rdo;来形容,但并没有更多的讲述。我猜她应该出来后就没有再回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