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问清故去了,但她毕竟是三房唯一的孩子,私下里斗我管不着,但若是在这件事上出了错,让沈家的门楣受辱,你们就给我小心些。”
她眼神有些疲惫,大清早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就坐在香禄居里。你来我往也不见得谁讨了好,无非就是为了管家的事安排。
大夫人不肯放权,二夫人自然也不肯放弃。
沈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虽说之前因为那事将大夫人的权收了一部分回去,可到底大夫人在沈家经营了那么些年,二夫人又空出了两三年的时光在,这就像一团乱麻的丝线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是,母亲。”
她们皆低头曼应道。沈老夫人看着心烦,一大早上的时间就这么被消磨过去,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可这时又多了一重——沈芳宁的外祖母丁老夫人杜氏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她额角微痛,拂拂手,让安氏和秦氏都下去了。
杜氏穿着一件寿字纹的蜀锦夹衣,一条石青色的马面裙上绣了福禄的花样。丁老太爷去世得早,便是杜氏掌管丁家的商号十余年,后来舅舅丁訇娶亲后才全权放手,交到丁訇手里。
这样的人,光是坐在那儿也有一番威势。
她打量着沈芳宁这里的湘月居,不悦地蹙眉。可又怕伤了外孙女儿的心,说道:“她沈老夫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嗐,别说这些了,我可从江宁府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只管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杜氏接到来信时便怒不可遏,还是儿子劝了好久才没有火急火燎地从南直隶杀到京城去。
她一辈子就沈芳宁母亲这么一个女儿,丁氏是个极其温柔的人,杜氏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女儿早亡。沈三爷后来调到江南时,沈芳宁有大半的日子都是跟着杜氏一块过的。
祖孙俩的感情更是只多不少。
第30章嫁妆你的腰包鼓鼓的,也要硬气些。……
掌心里捧着的姑娘一旦到了别人家便全凭婆家的好坏来。
沈三爷当年是赫赫有名的状元郎,那相貌、气度无不是京城里贵女们所倾心的。人也文雅,从未听说什么糟心事。因此他的姻缘是不缺的。
可沈老夫人当年心里梗着一口气,她和沈三爷的娘兰姨娘斗了一辈子,凭借命硬先熬死了兰姨娘,后来没两三年沈老太爷也去世了,她便一跃成为沈家的老夫人。
让她替庶出的儿子耗心耗力,那便是比登天还难!
沈三爷中状元那会儿沈老爷子都去世了四五年,沈老夫人硬是不肯松口他的婚事。再后来沈三爷碰见了丁氏,沈老夫人一听是个商贾出身的女子,虽有碍门楣,可到底没弄出个强有力的外家堵她,便同意了。
丁氏便从江宁府嫁进了京城。
她是个温柔缱绻的人,有沈三爷护着,那时候大房二房争得厉害却也越来忌惮颇得势的三房,也就不敢涉及她。
除了刚进府是两口子如履薄冰的,后来也算幸福美满。
可惜,丁氏在生下沈芳宁没两年后就去世了。
杜氏看着七分肖似丁氏的沈芳宁,她抚着沈芳宁的柔荑说道:“你跟我透句实话,若是不想嫁了,我怎么说也要把你带回金陵。到时候给你找个赘婿,谁也欺侮不了你。”
杜氏这辈子风雨经历得多,她两鬓掺着白丝,可一双眼睛就像老鹰一样锐利。她就这么一个外孙女,说什么也不能让沈家的人胁迫了。
沈芳宁倒没说别的,只是低下了头,“外祖母……哪里能这样……”
杜氏一看这副女儿家的模样,哪里还能不明白?
更何况她清楚自个儿的外孙女,若不是自己愿意,岂会乖乖地在沈家备嫁。她看似好拿捏,实则性子一点也不软。
她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杜氏见沈芳宁眉梢也染上了一丝绯红,又抚了抚沈芳宁的鬓角,眼里满是怀念,“当年你娘亲也像你一样,沈三爷是个好丈夫,我相信傅二爷也会的。但倘使你受了委屈,别管沈家,外祖母就是豁了老命也会替你做主!”
“外祖母……”
沈芳宁本就被杜氏带起了那零星的回忆,她还记得丁氏温柔的眉眼、抱着她时的温暖。眼波流转,盈盈地漾起了水意。杜氏后来的话,无疑是更让她心头一酸,连忙将自己窝在了杜氏的怀里,揽着杜氏的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杜氏拍抚着她,“不说这些让人落泪的了。你的嫁妆添箱,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说罢她让身边的婆子递上了一张洒金的单子。
“我给你打了几副头面,又网罗了玉原石,到时候你凡是像雕些什么摆件,亦或者做成首饰,都由着你的喜好来。还有我从前攒下的玩意儿……”
听着杜氏絮絮地说,沈芳宁抹了一把眼睛,她知道杜氏经年累积下来一半的好东西都在这里面了。
她起身,倚在杜氏的肩头,看着那张洒金笺,摇头道:“外祖母,太多了,您自己收着……”
杜氏颇为不成器地样子觑了她一眼,强硬地说道:“我打听过了,傅家还有个大夫人,听说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你去了傅家,我又不在京城,不多点钱财傍身,怎么让我安得下心!”
她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沈芳宁是又软又酸,却再也没敢提过拒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