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沈老夫人端起茶水,端看了一周,慢悠悠地说道:“蓉锦和芸月都是好姑娘,等芳宁出嫁了,咱沈家接下来的喜事可是不少。”
秦氏却咦了声,她问道:“芳宁许配的是——”
“二弟妹有所不知,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傅正则傅大人。”大夫人睇视着秦氏,她一向看不起秦氏装模作样的神情,嘲她浑身都是假的一样。
果不其然,秦氏脸色微僵,她看向上位坐着的沈二爷。沈二爷原本是给沈老夫人剥松子仁的,他一听傅正则这个名字,神态立刻严肃了几分。手上的速度也停了下来。
京中谁不知道傅正则参了王恒昌一本,却被王恒昌压了下来,皇帝更是让其闭门思过。而沈二爷是实打实王恒昌一派的,王恒昌的曾经左右手,时任工部尚书的秦克严就是秦氏的父亲!
“傅正则……”沈二爷念叨着这三个字,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好是沈芳宁听得见的。
沈芳宁压了压唇角,她就知道大夫人爱拿她当靶子使。不过这门亲说到底是沈老夫人给她定的,沈二爷心里有避讳也不敢多说。
倒是沈老夫人颇为忧虑地凝睇沈二爷,她小心翼翼地说:“这傅大人也是一表人才,配芳宁……”足够了。
沈二爷却打断了沈老夫人的话,他那双肖似沈老太爷的眼睛里含着笑意,对着沈老夫人说:“万事由母亲操劳,儿子愧不敢当。”
“嗐,芳宁是你三弟的唯一女儿,你跟问清自小一同长大,情分自然不一般。我当时也是听府尹夫人说的……”沈老夫人当初心急沈芳宁的婚事,毕竟她专门请大师看过,说沈芳宁的命格太硬,克沈家。若是让她嫁的太好,反而对沈家气运有所妨碍。
可太差,沈老夫人的面子上过不去——她一生最讲究脸面。于是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傅正则,她自然不肯放过。
傅家世代为官,而傅正则本人又是探花郎出身,更何况如今他失了圣心,怎么配怎么顺眼。
正在沈二爷准备说话时,从月洞门外跑来一个婆子,她弯腰道:“大爷回来了。”
大夫人一喜,自觉腰杆也挺了一半。她扬起笑,说道:“大爷如今在都察院办事,常常是不落屋的,一听二叔回来了,想必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你们兄弟多年未见,晚上可要好好聚聚。”
大夫人拿足了长嫂的样子,她翘首看着沈大爷从月洞门里出来。
只见来人还未换下官服,和沈二爷有五分像,沈大爷更像老夫人多一些。他也比沈二爷圆润许多,又矮了小半个头,在沈二爷眉毛处,亦可见革带上微微凸出的肉。
沈大爷先走进去和沈老夫人欠身行礼,接着他与沈二爷多年未见,兄弟二人见面皆红了眼眶。
此时,二夫人笑着说:“爷与大伯多年未见,兄弟俩之间定有什么话想说,我们女眷不方便掺和到你们男人中间来,何不如让厨房做些下酒菜,爷和大伯酣畅淋漓!”
沈老夫人亦觉得不错,她默许白云照着二夫人的指示去干,“老大、老二,你们都先下去吧,为娘的也要跟你们的媳妇好好商量商量。男人管外头,女人管里头,各有各的规矩。”
此话一出,沈大爷、二爷齐齐躬身告退。而大夫人本因二夫人抢了她的话而忿忿的心也不自觉地被沈老夫人提到嗓子眼儿。
除却一个沈芳宁她掺和不进沈家内院的事来,在座的每一位无不是尖着耳朵听沈老夫人的话,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沈老夫人看向大夫人说道:“大媳妇你这十年管沈家大大小小的事我这个老婆子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你这两年了越发没了规矩——”她不察痕迹地望了沈芳宁一眼,而大夫人则顺着沈老夫人的话,低眉道:“母亲教训得是,媳妇知错。”
沈老夫人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她又朝沈蓉锦看去,说:“蓉锦年岁越长,要忙得事自然越发多了。你这个当母亲的哪里能不为她尽心尽力?哪一样对女子来说不是一辈子的大事?”顿了顿,她瞥了眼二夫人,沉吟片刻后,“沈家如今也不止你一个人撑着了,多少还是需要有人帮衬着。你二弟妹的性子就很好,正巧让她来帮你打理厨房和花房,你也少一些劳累。”
大夫人一听,眼皮子直跳。
厨房!那可是整个沈家油水最多的地方,竟然要给了秦氏这个程咬金!
二夫人附和道:“我虽不如大嫂经验丰富,但我也愿意为大嫂分担。平日里若是有不懂的,大嫂可别嫌弃我这个嘴笨的。”
她哪里嘴笨,分明伶牙俐齿得很!
可大夫人又不敢多说什么,谁让老夫人给足了她的面子,而不是让秦氏越过她一头去。
“这……自然是好的。”于是大夫人她微蹙着眉,咬牙道。
二夫人听后,遂喜笑颜开,“这就是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若是有拿捏不准的事情,自然请大嫂多多包涵。”她说罢,欲要起身福身。
而大夫人眼疾手快,她立马托住二夫人,佯笑道:“二弟妹不必客气。”
第27章送礼她就是想推辞也毫无理由。
沈芳宁的指骨敲在扶手上,她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香禄院刹那间静谧下来,只有无形的暗涌在这里翻腾。大夫人的心眼只有针那么大,她浑身看着二夫人不舒坦,可也要因为老夫人而假惺惺的“弟妹长、弟妹短”。沈蓉锦是大夫人的女儿,却不比大夫人在这种局面中沉得下气,她看着二房母女,恍若妄图鸠占鹊巢的敌人,连带着脸比平日更冷硬几分,眼睛都扬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