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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第1页）

过了此门，面前更大的庭院中，数百弟子一排排整齐席地静坐，没有一丝声响。有一白发飘飘的老道士面对人群席地盘腿而坐，两眼微垂，俨然石像一样安静不动。白芍与众人从中间甬道穿过静坐人群，前面就到了郑康成书房。十数个郑康成弟子在书房外肃立，这时向白芍静默行礼致意，请她入门。马五赶前两步进到门内，轻声报道：&ldo;郑大人，小姐到了。&rdo;接着，白芍也进入书房。

郑康成正在榻上盘腿端坐，左右立着若干弟子，台案上焚着香。白芍行礼道：&ldo;孙儿白芍给外祖父请安。&rdo;郑康成原本两眼微垂，这时慢慢睁开眼说道：&ldo;白芍我孙，我等了你整整一年，总算把你等回来了。&rdo;说着抬起手微微示意，左右弟子们便都退到屋外。书房内唯剩郑康成、白芍与马五、小翠。郑康成一字一句慢慢说道：&ldo;还记得一年前你离郑府去许都时所言定的初衷吗？&rdo;白芍垂眼答道：&ldo;孙儿记得，要为大汉除贼去害。&rdo;郑康成说：&ldo;除贼除在哪里？去害去在何方？&rdo;白芍面对郑康成垂着目光不言语。郑康成又慢慢一句一句说道：&ldo;半年前，我曾派马管家到许都看望你，带去口传密信一封，你是否还记得？&rdo;白芍说：&ldo;孙儿记得。&rdo;郑康成说：&ldo;无论你记得还是不记得，我今日再当面背诵如下：&lso;至贤我孙白芍：外祖父此信只有三句话：一、切不可忘记临行誓言，尊扶大汉正统，力行此大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勿受蛊惑，终成大业；二、汝父忌辰即到，唯有报仇雪恨，方能告慰在天之灵；三、吾今寿已七十有三，与圣人同，自知寿数将尽，望在有生之年得闻贤孙之大快人心之所为，死而瞑目。&rso;&rdo;郑康成一字一句慢慢背诵完了，说道：&ldo;外祖父背得不错吧？&rdo;

白芍说：&ldo;不错。&rdo;郑康成说：&ldo;如何不错？不可忘记临行誓言，尊扶大汉正统，力行此大义，汝行此大义了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勿受蛊惑，终成大业，汝是否明白何为勿受蛊惑，终成大业？大汉正统暂不说，汝又如何为父报仇血恨，以告慰在天之灵？&rdo;白芍静默不语。郑康成接着言语缓慢地教训道：&ldo;你当时回复一口传密信，原文还记得吗？&rdo;白芍点了点头。郑康成说：&ldo;不但你记得，我做外祖父的也记得。现在你不妨再背诵一遍，当面给我听。&rdo;白芍略想一下，背诵道：&ldo;外祖父大人明鉴：临行谆谆之教训，千古春秋之大义，父亲在天之神灵，半年来无一日敢忘。知大人翘首以望。至今之未行所诺，实为难耳。容白芍再思，再忖，再度，再行。但可行，死不足惜，何畏赴汤蹈火乎？&rdo;

白芍背完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郑康成说：&ldo;你虽说无一日敢忘，虽说知道外祖父翘首以望，但你又讲至今未行所诺，实是难耳。难在哪里？你又说，容你再思、再忖、再度、再行。为什么要再思、再忖、再度、再行？不过是说你思不透，忖不明，度不通，以至于无法行。你又讲，但可行，死不足惜，何畏赴汤蹈火乎？不过是说，若是想明的事去做，死都不怕，可想不明，就难以下手。是这意思吧？&rdo;

白芍静默了一会儿，说道：&ldo;初去曹府，孙儿确实无一日敢忘除贼去害之诺言。但杀人乃天下最大之事，行此事必十分合理。孙儿在曹府无一日寻到行此事之理。&rdo;她略停了一下，接着说道，&ldo;若论治天下，皇上我见了，刘皇叔等人我也见了，他们的道德才智均在曹操之下。若论待人接物，曹操之简约质朴、诚信豪爽也远在他等之上。&rdo;白芍又停顿了一下，看着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的郑康成接着把话说完，&ldo;若真和陛下那样的人相处，必一日不得舒畅。若和刘备那样的人相处，也难得随意自在。外祖父不知，曹操……&rdo;郑康成伸手截住白芍的话，慨叹道：&ldo;这就是大奸若忠、大伪若诚啊。我曾对刘皇叔等讲过一句话，天下两件事最大，一个天理，一个人情。有时候人情大到不见天理。&rdo;他说着拿起腿边的一个笔筒，向白芍展示道：&ldo;你看，同一个笔筒，你站在那里看到的是正面，我坐在这里看到的是背面，前后左右、远近高低，看同一个笔筒都有不同。人一有了偏私之情，看天理就前后左右、远近高低有差异了。曹操老奸巨猾，他哄慰住你一个小女子确实才智有余；而你心系一个情字，看天理、看春秋之大义、看天下是非就都走样了。好了，你离家一年，今日回来省亲，外祖父不对你讲长篇大套。我只是讲，一年前你决定去曹府，我同意你去曹府，有一个初衷，有一个约定，有一个志向，那就是为匡扶大汉除贼去害。但是……&rdo;正说到这里，赤芍一团火似的蹿进书房，一跃跳到白芍身旁，嚷了一声：&ldo;姐姐，你总算回来了！&rdo;郑康成瞪了赤芍一眼，赤芍看出郑康成在和白芍谈正经，立刻做了个鬼脸，松开抓白芍的手。郑康成接着对白芍说道：&ldo;但是，一年来，你没有履践你的志向和我们的约定。&rdo;

白芍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ldo;我确实下不了手。&rdo;

赤芍在旁边添了一句：&ldo;除贼去害，报仇雪恨，有什么下不了手的？我若是你，第一天就下手了。&rdo;白芍扭头看了赤芍一眼，伸手道：&ldo;把你的宝剑借我一用。&rdo;赤芍愣了，不知白芍要干什么，看了看郑康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马五，而后摘下随身佩剑，连鞘一起递给白芍。白芍轻轻抽出宝剑，将剑鞘还给赤芍，又伸手对身后的小翠说道：&ldo;将&lso;鱼肠&rso;拿出来。&rdo;小翠睁大眼看着白芍。白芍执意地伸着手要。小翠从随身的一个布袋里小心地取出鱼肠剑。白芍说：&ldo;你拿住剑鞘。&rdo;小翠双手小心地握住鱼肠剑剑鞘，白芍握住剑柄轻轻将鱼肠剑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