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将鱼肠剑插入鞘内,揣入怀中,匆匆往中军帐赶去。
正在此时,朱六提着那只黑皮袋到了中军帐大门。中军帐外天色微明但黑暗未消,中军帐内依然灯火通明。朱六对帐外宿卫先提高了一下黑皮袋,说道:&ldo;丞相昨夜吩咐,天亮时让我再为他换一个汤婆子,以续暖被窝,丞相还要再睡会儿。&rdo;到了军帐内,他又如是对帐内宿卫说了一遍。帐外宿卫、帐内宿卫都没阻拦他。朱六穿过大堂走到内室门前,贴着门轻声向里说:&ldo;丞相,我朱六,给您换汤婆子来了。&rdo;而后佯装贴门谛听,又装作听见曹操里边回话,扭头对帐内宿卫和隔着大门向内盯看的帐外宿卫同时说道:&ldo;丞相让我进。&rdo;内外宿卫便都点头。
朱六轻轻推开门进去,又轻轻闭上门。
这时,白芍已赶到中军帐大门,急问:&ldo;有谁来过吗?&rdo;帐外宿卫领班说:&ldo;朱总管刚刚进去。&rdo;白芍急闯入中军帐,只见四个帐内宿卫直立,并无他人。白芍问:&ldo;朱总管呢?&rdo;帐内宿卫一指内室:&ldo;进去给丞相换汤婆子了。&rdo;白芍立刻过去,推开厚毛毡门。只见内室依然亮着灯,朱六站在曹操榻前,已经将黑皮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与昨夜一样的装汤婆子的红布包,接着,便一手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另一手去捉曹操头。白芍情急,高喊一声:&ldo;住手!&rdo;就从怀里拔出了鱼肠剑,接着一手拿剑指向朱六,另一手摸出笛哨用力吹响。
白芍的高喝与尖利的笛哨声让朱六大惊。他转身见白芍的鱼肠剑寒光闪闪指过来,又扭头看睡在那里的曹操正力图睁眼。朱六伸手一指白芍身后:&ldo;荀军师,你为何到此?&rdo;白芍不由得回头一看,背后并无一人。朱六已飞起一脚,踢在白芍手腕上,鱼肠剑飞落一边,直插入曹操卧榻旁的案几。
朱六趁势上去,举匕首欲刺杀白芍。
曹操这时已经醒来,眼睁一缝问道:&ldo;何人何事?&rdo;
朱六见此将刺杀改为擒拿,一下将白芍手臂拿住,反拧着推向曹操:&ldo;抓住刺客,乃是主簿。&rdo;曹操这时才算全醒了,他看了看眼前阵势,急速判断着。朱六一手擒拿反拧着白芍胳膊,另一手拿刀抵在白芍背后,对曹操说:&ldo;丞相你看,她是带着你给他的鱼肠宝剑来行刺的,剑已被我踢飞,扎在案几上。&rdo;朱六用下巴指了一下案几,曹操也瞥见了那把扎入案几只露剑把的鱼肠剑。
这时,外边奔来急促的脚步声,许褚提剑闯了进来。
曹操醒透了,也更看明白了,对朱六说道:&ldo;将刺客交许褚,不要伤她,孤要亲审。&rdo;朱六只得服从,转身将白芍推给许褚。许褚接过白芍,一下拉到自己身后遮住,而后上来两步,用剑直指朱六。朱六高声道:&ldo;是她行刺,非我行刺。&rdo;许褚说:&ldo;你既非行刺,为何带刀?&rdo;不等朱六回答,许褚用剑一个平拍将朱六手中匕首拍落,而后一个箭步上来将朱六擒获拧翻过来。朱六高声道:&ldo;丞相,确实是主簿行刺,你看见的,她在前,我在后,她欲行刺,我赶来擒拿住她。&rdo;曹操这时坐起了,冷笑一声:&ldo;说别人行刺,孤还可能信你,说主簿行刺,孤必不信你。&rdo;朱六高声申辩道:&ldo;丞相怎能不辨是非曲直。&rdo;曹操更是冷笑了:&ldo;你到此时竟还讲什么是非曲直?&rdo;朱六嚷道:&ldo;我本是不非,何能不讲!&rdo;曹操冷笑道:&ldo;立刻便见水落石出,是非分明。&rdo;
曹操又冷冷地盯了朱六一眼,问许褚:&ldo;许褚,你如何闯入孤内室赶来救险的?&rdo;许褚说:&ldo;全听主簿笛哨之令。&rdo;曹操疑惑,看站在许褚身后的白芍。白芍未言语,从怀中掏出小小笛哨轻吹了一下。曹操点头:&ldo;主簿安排得妥当。&rdo;说完,曹操喝道:&ldo;押到大堂去,通知军师、曹丕等人过来,孤这就起来亲自审问。&rdo;
许褚一手持剑一手反拧着朱六胳膊将其押了出去。
曹操坐在卧榻上伸手招白芍。白芍走过来,曹操仍伸着手,白芍在他身边坐下。曹操将白芍揽过来贴住自己。白芍脸贴曹操胸脯,伸手摩挲着曹操肩头。曹操搂了白芍一会儿,而后用另一手抚摸她头,长叹一声:&ldo;你知道孤要说什么吗?&rdo;白芍在曹操怀中摇了摇头。曹操说:&ldo;唯今日你不知孤要说什么了,看来总有你猜不到的时候。&rdo;白芍却一下听出来了,说道:&ldo;丞相又得意了。&rdo;
曹操说:&ldo;此刻得意什么?&rdo;白芍说:&ldo;得意用人得当呗。&rdo;
曹操佯装不解:&ldo;此话何讲?&rdo;白芍抬起头看了看曹操,又伸手理了理他内衣的领口。曹操说:&ldo;讲啊。&rdo;白芍说:&ldo;还不是得意你用主簿用得得当,两次救了你的性命。&rdo;曹操哈哈笑了:&ldo;正是正是。孤用人得当,最奇绝之个案。一个视曹某为仇的郑府才女,有可能还秉承着对曹某不利的使命,但我曹某慧眼识人,大胆用人,竟然化仇为友,化仇为亲、为至爱,何人有我如此胆略?孤不得天下,何人得天下?&rdo;
白芍用脸蹭着曹操胸脯说道:&ldo;这次吹得更没边了。&rdo;
曹操抓住白芍手,白芍疼得哟了一声。曹操松开手:&ldo;怎么?&rdo;白芍看了看手:&ldo;被朱六踢伤了。&rdo;曹操抚摸着白芍这只手,又抚摸她脸,而后捧起白芍脸端详了一会儿,爱惜地轻轻拍了拍,然后一指榻边堆的衣服:&ldo;拿衣服来,我穿戴起来,去大堂审朱六。&rdo;白芍站起,为曹操拿过衣服。曹操看见旁边案几上那柄只露剑把的鱼肠剑,探身拔了出来,递白芍:&ldo;鞘。&rdo;白芍从怀中拿出剑鞘,将剑插入,说道:&ldo;亏得它,我的军帐门被漆布粘封上了,用此鱼肠剑割开,才赶过来的。再晚一步,朱六就把丞相首级割去了。&rdo;曹操坐在榻上,一边穿衣一边说:&ldo;再补吹一下,我初次见面就把如此锋利之鱼肠剑交给你,不仅是用人得当,也是用剑得当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