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感觉不到的。”
听到这句话,徐春晔突然有点酸酸的,这段时间他借口很忙每天都会出门,尽量避免和徐开慈呆在一起。可同一个屋檐下,总是会碰到,每次看到徐开慈,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原来徐开慈抬手都困难,原来他有些时候坐在轮椅上都困难。
这些明明在徐开慈受伤后他就有所了解,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切呈现在徐春晔的面前时,徐春晔还是会接受不了。
这辈子都想不到,这重重一摔,会把一个那么好的孩子变成今天这样。
他握住徐开慈甩出来蹭着的手,将手藏进他的被子里。
触摸的时候这感觉不同于普通人的那样温热,反而是冰凉一片,也就手心是软的,骨节又僵硬扭曲着。
徐春晔下意识问徐开慈:“随时都是凉的吗?”
又想到他毫无知觉,应该是感觉不到自己身体异于常人的温度变化,一时间又缄默不言。
徐开慈垂着眼眸不做回答,脑子里飞速在考虑和回忆这段时间徐春晔的态度,在谋划着能不能开口。
看徐春晔的动作娴熟,应当不是只有今晚下来帮他翻身而已。他心里有一点点想笑,父子俩真的实在是太像了,连表达关心的方式都要做得那么含蓄,生怕别人看出来徐春晔自己也在慢慢低头。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痉挛过,又或者是徐开慈的脚本就穿不住袜子,这会袜子已经脱落,露着他白皙又隐约透着青色的脚。
徐春晔将他的脚提起来,握在手中又拿过袜子替他套上。心里在想需不需要帮他买个电热毯,怎么夏天手脚冰凉成这样。又一想到万一他躺久了被烫伤可,自己直接把这个想法掐灭。
他发现徐开慈的袜子有点松,以为是旧了才会从脚上掉下来。
只淡淡说:“袜子要穿好,要是这袜子不行你就和家里说,让他们给你重新买。”
徐开慈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又不好一直这么沉默着,免得又要让徐春晔以为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他哑着嗓子开口:“我一直都不怎么穿得住的,后跟萎缩袜子鞋子都不怎么能穿得住,袜子口是松的是故意的,太紧的话万一有些时候水肿会勒着。”
身体上细节太多,有些时候被问起,徐开慈自己解释起来都会觉得自己很麻烦,所以干脆懒得说,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都会忽略。
或许也不是忽略,是以前被照顾得太精细,这些细节都不需要他来顾忌。
徐春晔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上的石头又压了一块。压得他觉得很闷,连徐开慈的眼睛都不敢看,只想赶紧让他睡觉。
“早点睡吧,已经不早了。”他从喉咙里小声地蹦出几个字,准备逃一样离开这个房间。
被子将盖上,徐开慈就动了一下,本来想拉住徐春晔的,可惜他动作太快,徐开慈根本赶不上,手掉在外面抽动了几下。
徐春晔余光感觉到徐开慈的动作,他转过身来还是拉着脸,他把徐开慈的手收回到被子里,拧着眉问他:“怎么睡觉还不安分,就你会折腾。”
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徐开慈的眼睛很亮,坚定地看着徐春晔:“爸,请您帮帮我行吗?”
徐春晔以为是儿子哪里不舒服,弯下腰问他:“哪里不舒服吗?是要喝水还是怎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瞟了一眼徐开慈的集尿袋,不算满,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徐开慈努力地用胳膊撑着,想要坐起来一点点,不过根本没什么用,在徐春晔看起来,不过是他头抬起来了一些,又重重跌落在枕头上。
他按住徐开慈的肩膀,沉声说:“你就睡着,有什么事你说。”
“请您帮我还一笔人情债。”徐开慈被他按着无法动弹,只能就这么躺在床上以这样不严肃不正式的姿态开口请求。
“爸,帮帮程航一吧,您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无论是演奏又或者是歌手,你总有办法的对不对?”徐开慈直视着徐春晔的眼睛,终于说出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他脑子里的想法。
徐春晔突然直起身来,脸色比刚才还难看,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所以你回家,装乖巧,装顺从就是为了他对吧?徐开慈你把老子当什么了?我不可能帮他,我以后也不会同意你见他,他也好,以前你的那些朋友也好,我警告你以后最好不要再见,不然我会把你赶出去的。”
一想到徐开慈是抱着这个目的回来的,徐春晔就觉得愤懑,恨不得给徐开慈一巴掌。
“不是,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是欠人情债我做不到,只有还清了,我才会心安,爸你说我说的对吗?”
虽然是这样的想法,可徐开慈还是能面不红心不跳地开口反驳。
他眼睛亮亮地直视着徐春晔,不容徐春晔有质疑的机会。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攻心者,最后的这句问句,也在问徐春晔。问他自己会不会愧疚,如果你会就不要怀疑我,就帮帮我。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烫得徐春晔又偏过头去,过了好半晌才转过头来。
内心纠结和交战后,还是败下阵来,输给儿子的目光,输给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
你要还人情债,我不也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