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遇上这么一位咬不动嚼不烂的主儿,还真是一点辙也没有:
&ldo;您这是干什么?太子这么慈仁,也有表叔您的功劳,问您的死罪?岂有此理!赏还赏不过来哪!内侍,把鄯善国进贡来的甜瓜拿俩来,给朕的表叔尝尝新鲜、败败火气!不过您可少吃,这洋玩艺咱中国人吃不惯,别闹肚子,您要是有个不测风云,可没人再给太子辩护了!&rdo;
&ldo;谢主隆恩!&rdo;
史丹捧着甜瓜回转桂宫,刘骜一看就乐了:
&ldo;表叔公辛苦了,您这是打那儿弄俩金瓜蛋子来?&rdo;
&ldo;什么金瓜蛋于?这叫甜瓜,是西域鄯善国的贡品,皇上赏下来的。&rdo;
&ldo;赏给您的?那您吃吧!&rdo;
&ldo;老肠老胃的,我哪儿敢吃!我这是特地拿回来给殿下吃的。&rdo;
&ldo;表叔公真够哥们儿!莽表弟,来!咱哥儿俩开开洋荤!&rdo;
看着小哥儿俩吃得那么香甜,史丹心头却泛起了一丝忧虑:
&ldo;吃吧,我的太子小祖宗!您就这么混吃闷睡,早晚有一天让定陶王夺了您的皇位继承权!&rdo;
史丹的忧虑决不是杞人忧天,就在吊叔这场风波过去不久的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元帝旧病复发,眼看不治,继承人问题再一次被提上了议事日程,刘骜的皇太子地位也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这回元帝的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了,他自己感觉元气一天比一天少,死期一天比一天近,全国的名医集体会诊,结果只有四个字:
&ldo;预备后事。&rdo;
就在元帝病危期间,特许在他左右日夜视疾的只有两个人,傅昭仪和定陶王刘康,连皇太子刘骜也很少有机会进见。
这当然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史丹急了,仗着自己跟随元帝多年,他终于获得了&ldo;以亲密臣得侍视疾&rdo;的难得机会。
皇帝病危是绝对的&ldo;关键时期&rdo;,傅昭仪、刘康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元帝榻前,热切地期待着。
期待的事情并不算多,只有区区的两件。一件当然是冠冕堂皇的,那就是祈求列祖列宗过往神灵保佑,让元帝早日康复。但这件事在傅仙音母子俩的心中最多只占百分之三十还弱,无非是尽人事以听天命而已。而占百分之七十强的另一件就不那么宜于公布了,那就是希望元帝在闭眼蹬腿之前,兑现他在天籁苑软香榻上的诺言,把传国王玺亲手交给定陶王刘康而不是皇太子刘骛。这是傅仙音母子的最大心愿,为了促成这一心愿的早日实现(必须早日,因为元帝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每一分钟都比金子还要贵重),母子俩做了严密的分工,傅仙音的岗位职责主要是用言语、用眼泪来纠缠,要纠缠得元帝情愿去死也不堪忍受这种感情折磨;而刘康的重要使命则主要是用行动、用孝心来感动,要感动得元帝又舍不得一死而抛下这么可爱的好孩子。
这一番苦功没有白费,在这种让人死不了、又活不成的两面夹击之下,元帝终于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博仙音母子俩的圈套,他把尚书召到了榻前,仔细地询问当年汉景帝废太子刘荣而立胶东王的故事。
胶东王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汉武帝刘彻。由于他在位期间的丰功伟绩,使得这一次废立得到了肯定。元帝在病危之际询问此事,显然是要效法景帝,废去现在的太子刘骛,而改立他一向爱宠且跟他志趣相同的定陶王刘康。
傅仙音距离她的目的只有一步之遥了。她庆幸,她欣喜。
但庆幸和欣喜都来得稍稍早了那么一点点,过早的庆幸和欣喜使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不该在废立没有成为事实之前就松懈了戒备,让史丹这老家伙前来探视,更不该离开元帝的病榻回天籁苑去休息的确已经熬得快垮掉的身体。如果那时候她能够预知史丹的探视会毁掉她所精心布置的一切的话,她就是累死困死也要坚守岗位的。
只可惜世界上什么都有的卖,唯独后悔药万金难求。如同当年软香榻一场香眠曾为她带来无限荣华一样,这一次小憩同样也改变了她后半生的命运,当然还有儿子刘康一生的前途。
史丹却很好地利用了她在软香榻上倦卧的时间,或者更形象地说,是利用了老虎打盹的机会。
史丹来到元帝寝殿,二话没说,直奔卧室。
在病榻前,他跪倒就哭,把独寝的元帝从昏睡中惊醒,他的眼泪还在小河流水哗啦啦。
&ldo;表……叔,朕……尚有……时日……,不要……悲……伤。&rdo;
元帝当真不行了,说话已是一言三顿。
&ldo;陛下,臣不是哭陛下,是哭大汉江山!&rdo;史丹老泪纵横,边哭边叩头,一颗老头撞得地面砰砰作响,虽是铺了青蒲席垫,也无济于事。
&ldo;大汉……江山……何……虑,&rdo;
&ldo;陛下尚不知晓么?唉,大汉江山危矣!呜……&rdo;
一听到事关江山的安危,元帝纵在弥留之际,也不得不强挣病体,暂拢精神:
&ldo;驸马都尉莫要悲啼,一五一十地与朕奏来。&rdo;
元帝果然&ldo;忠于职守&rdo;,顿时气也有了,话也连贯了。
史丹知道时间紧迫,必须赶在傅仙音母子回来之前把话说完,便不再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