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不可一世的闻姑娘还是头一次跳舞跳到脚抽筋的。
之前的装腔作势效果如何还很难说,请乐这种事,毕竟和踢馆子是有区别的。区别在于,后者孰胜孰负界限分明,而歌舞不同,横竖是跳出来了,别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就是瞧门道也并非一眼既定。
楼砚拨开人群箭步冲上来,嘴里一边碎碎念,一边从小弟子手中把她接过,&ldo;你就逞能吧,这乐坊少了你闻芊是会塌了吗?&rdo;
不承想她还有空贫嘴:&ldo;不好说,怎么也得塌一半吧。&rdo;
楼砚深觉无奈,只朝周围满目关切的弟子们递眼色,&ldo;你们先忙,她这边有我,不要紧的。&rdo;
一干师弟师妹连连应声,给他带路,&ldo;楼大夫这边走。&rdo;
凤仙乐坊那帮上蹿下跳的搅屎棍走了个干净,一切看似平定下来,实则却不然。
尽管闻芊明面上是技高一筹,但对方这波人气仍旧赚得不亏,奔着胡姬去的观者与日俱增,相较之下听雨楼的生意反而淡了不少。
有很多时候,屋漏都会遇上连夜雨,从入秋起棠婆的病就一直没好,随着天气转凉便日渐加重。
小偏院里的灯大半夜还亮着。
闻芊和菱歌在门外等,看到楼砚走出来,与她相视一眼,随后沉默着摇头。
&ldo;师姐……&rdo;小菱歌提着灯笼,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拉她的衣袖,声音里带了些担忧,&ldo;怎么办呀。&rdo;
闻芊眼睑低垂,半晌不曾言语。
不知从几时起,师妹们总是爱围在她身边问&ldo;怎么办&rdo;。
真奇怪。
明明自己从前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每日跟在几位师父师姐屁股后面转,天大的事只需要问一句&ldo;怎么办&rdo;,为何一晃眼,那些曾经挡在她身前的人就全都不在了呢?
闻芊抬起头,可惜今晚少了轮明月让她感怀,无边无际的苍穹里连星斗也看不到几颗,浮起一丝最原始的荒凉。
她深深吸了口气,收回视线时,看到了巴巴儿在旁瞧着她的菱歌,心里顿时把甚么惆怅都吞了回去,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杨晋从秋分起就开始翻广陵的地方志,桌上的案宗摆了足足一尺来高,除了大事记外还有不少人物传。
手边放着杯才煮好的兰雪茶,他捧书端起来饮了一口,茶杯尚未放下,耳畔忽觉有何物袭来,杨晋正偏过头,一团裹着纸的石块暗器似的自窗外飞进屋内,在窗沿和桌角弹了几个起伏,落于地面。
杨晋飞快望出去,院中静悄悄的,风吹着树梢沙沙而动。
刺客?
看着又不太像。
他收回视线,弯腰捡地上那团纸,等看完其中的内容,杨晋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把纸团成了球,扔到字纸篓中。
傍晚是听雨楼最热闹的时候。
十几名模样姣好的姑娘踩着节奏登上高台,轻飘飘的舞衣在旋转中如花朵绽放,底下有无数的公子哥喝彩,时不时会丢些绢花首饰,满地皆是珠宝。
杨晋捡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还没等叫些茶点,闻芊已从后面转了出来,妆容明丽,冲他一笑,&ldo;杨大人这样的稀客,怎么能吃这种茶水呢。&rdo;
说着抬掌拍了两下,底下伙计便将备好的精致酒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满满一大桌。
台上气氛正浓,曲调欢快非常。
闻芊挽袖给他倒满酒,举箸布菜,&ldo;咱们乐坊的厨子是广陵城里最好的,知道大人是北方人,还特地做了几道家乡菜,您先尝尝。要有甚么想吃的,我让他们再做。&rdo;
杨晋全程不动声色,只慢悠悠的喝酒,大有看戏的意思。
见他不吃,闻芊支着肘托腮笑道:&ldo;怎么,怕我下药啊?&rdo;
他闻言目光睇过来,淡淡回答:&ldo;这还真不好说。&rdo;
忽然想起之前被放倒的唐石,闻芊忍不住发笑,她歪了歪头看着杨晋,高高挑起一边秀眉来:&ldo;杨大人,唐石的案子都破了,你还留在广陵,莫非,是舍不得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