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普尔小姐叹了口气。“对不起,”她说,“也许大多数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会这么想。我理解你们,甚至是佩服你们。但,我希望……哦,我非常希望……你们不要那么做。”
2
第二天,马普尔小姐又回家了的消息传遍了圣玛丽米德村。十一点整,有人在高街看见她。十一点五十,她到教区牧师家里拜访。下午,村里三个爱聊家长里短的妇人去看她,听她说首都的华丽景象。礼貌地客套了一番之后,她们就转而讨论起即将到来的战斗的细节问题——如何在节日聚会上争夺刺绣品摊位和茶棚的位置。
当天傍晚稍迟些的时候,人们看到马普尔小姐像平时一样出现在她的花园里,不过这一次,她主要是在除草,没怎么关注邻居的举动。简简单单的晚餐,她吃得心不在焉,小女仆伊芙林兴致勃勃地讲述当地药剂师的事,她也很难装出一副倾听的样子。第二天,她还是心不在焉。有一两个人,包括教区牧师的妻子,开始议论起这件事。傍晚一到,马普尔小姐就说自己有点儿不舒服,上床睡觉了。第二天一早,她派人请来了海多克医生。
多年以来,海多克医生一直是马普尔小姐的医生和密友,总是支持她的想法。听她说了说自己的症状,又给她做了一下检查,医生坐回到椅子上,在她身上挪动着听诊器仔细听。
“虽说你看起来有点儿虚弱,”他说,“但那不过是表面现象,跟同龄的女士相比,你的身体非常健康。”
“我知道我的健康状况还不错,”马普尔小姐说,“但说实话,确实是有点儿疲劳过度的感觉……筋疲力尽了似的。”
“那是因为你老到处跑,在伦敦的时候也熬夜熬得太晚了。”
“那个,当然啦。我的确发现伦敦现如今是有点儿让人倦怠了,那里的空气像要把人榨干了似的,跟海边清新的空气完全不一样。”
“圣玛丽米德的空气就很好、很清新啊。”
“但这里老是潮乎乎的,又闷又湿。不那么,你知道,真正地令人神清气爽。”
海多克医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给你开点儿保健品吧。”他从善如流地说。
“谢谢你,医生。伊斯顿的糖浆一般都挺有效的。”
“别想代我开药方,女人。”
“我想问问能不能,也许,换换空气……”
马普尔小姐睁着真诚的蓝眼睛,用眼神询问着。
“可你刚刚在外面待了三个星期。”
“我知道。但你也说了,去伦敦对健康不利,又去了北方——一个工业生产区,可不像海边空气清新,让人神清气爽。”
海多克医生把东西收拾起来放回包里,然后转过身,笑了。
“说说你请我来的真实目的吧,”他说道,“只要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会照样重复一遍给你听的。你想要从我嘴里说出‘你需要多呼吸海边空气’的专业医嘱……”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马普尔小姐一脸感激地说。
“绝妙的东西啊,海边的空气。你最好立刻起程去伊斯特本,要不然你的健康状况有可能严重恶化。”
“伊斯特本,我想,那儿太冷了。南边……你明白吧?”
“那就去伯恩茅斯或者怀特岛。”
马普尔小姐冲他眨眨眼:“我总觉得,小地方要令人心情舒畅得多。”
海多克医生重新坐了下来。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你想说的海边小镇,是什么地方呢?”
“好吧,我是想去迪尔茅斯。”
“那地方特别小,而且相当单调乏味。为什么是那里?”
有那么一小会儿,马普尔小姐沉默不语,眼中又浮现出忧虑的目光。她说:“假如说,有那么一天,很偶然地,你发现了一些情况,它们似乎可以证明在很多年前——得有十九或二十年吧——发生过一起谋杀案。这些情况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没有任何类似的情况曾经引起过怀疑,也没有被报道过。你会怎么办?”
“这实际上是一桩被重新忆及的谋杀案?”
“就是这么回事。”
海多克沉思了一会儿。
“没有冤案?没有人被抓起来为这桩罪行结案?”
“就目前能看到的情况而言,没有。”
“哦,重新忆及的谋杀案,沉睡的谋杀案。好吧,我告诉你,我会让沉睡的谋杀案继续沉睡——那就是我会采取的行动。卷进谋杀案里很危险,非常非常危险。”
“这正是我担忧的问题。”
“有人说,凶手不会只作一次案。这个说法不对。有那么一种人,他犯下了案子,会想方设法地躲过惩罚,并且小心翼翼地弥补缺漏,再也不会铤而走险。我不是说他们以后就能幸福地生活下去,我相信不会的,会有各种各样的报应。但至少在表面上,一切都还好。或许,马德琳·史密斯案就是如此,莉兹·玻顿案也是如此。马德琳·史密斯案被判证据不足,莉兹则被判无罪,但很多人相信那两个女人其实是有罪的。我还可以给你列举出其他案例。他们不会再次作案——一次就足以让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并因此心满意足了。不过,如果有什么危险威胁到他们呢?你说的那个凶手,不论他或她是什么人,我都认为是这种人。他犯下罪案,并且侥幸逃过了惩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可是,设想一下,如果有人搜索查问,掀翻石板,把这件事挖个底朝天,满大街地追查,最后,兴许就正中靶心了呢?你说的这个凶手会怎么办?眼看着追查的人步步紧逼,他会只是站在一边微笑着袖手旁观吗?不,只要这里面不涉及原则问题,要我说就别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