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卡城,一路往南,漫无目的乱走,南欧物产向来不算丰富,无论投宿何处,进餐厅或居民家吃饭,一律是小麦面包,夹肉或肠,寡清无味,吃得我生不如死,而且一路上,除了玫瑰还是玫瑰,无论什么角度看过去,都是天杀的玫瑰,你要知道,尤物看太多都会ed,何况一朵花?
过了好几天,终于走到玫瑰谷下游,眼看就要逃出这片猩红之海,心情不禁为之一松,这时候,我看到路边有一位女郎。
手捧提篮的女郎,在路边寂寞地站立,她分明是在等待什么,但也分明不抱期望,眉目低垂下去,看不到颜容,唯有那侧影的曲线,比流星滑过天际留下的印痕更明亮。任何细小弧度,轻微光影其上流连,生生惊心动魄。
我远远注视她一动不动的姿态,心醉神迷。这感觉似曾相识。
为美所摄,是多么奢侈而难以置信,如同沉入甜美梦境,满心满身懒洋洋,无法动弹,也无需动弹,阳光从头顶直射下来,撒开一片,连脚底下的幽暗都洗劫一空,就算背后有一把ak47正抵住腰眼,人生照样光明幸福。
她似在沉思,浑不觉有人凝望,直到我实在忍不住,上前施展我烂到扑街的搭讪功夫:&ldo;小姐,你等人吗。&rdo;
一说出口我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一个双风贯耳,以我的外型打扮,外加走路微八,倘若一上前就背下五百字&ldo;致情人&rdo;,最好莎士比亚,差点也要雪莱,说不定可以幸免被人当面唾弃,而改为背后羞辱。
但等人?就算全美所有乐透奖累计两百年,然后被我一个人全盘博中,其概率也会高过眼前人说:&ldo;是的,我等你。&rdo;
然而生命的美妙之处,在于你从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女郎缓缓抬头,我愿死在那湛蓝眼眸里,将下半生一寸寸捏成灰烬。
她看我:&ldo;杰夫,你好吗。&rdo;
她说:&ldo;我等你好久了。&rdo;
这熟悉熟悉熟悉熟悉到融化在我骨髓里的容颜。
我睁大眼,须臾闭上眼。
再张开。
真的是玫瑰谷,处处景物都如此真实可触,那馥郁的香,什么幻觉可以让你感受到足够醉倒地的香。
但我刚才不是在回忆吗?为什么我处身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最开始我所在的玫瑰园,也是我的回忆吗?为什么它出现的次序,会和真正的历史颠倒过来。
是什么直接带我去到你的玫瑰园,将刻骨的片段一丝一丝重现,每一个空气分子里都充满怀念,然后恍惚间回到游历的起初,一步步走上遇到你的那条路。
玛利亚。
你的名字我不说出口,我不思索。
那声音中有悲哀,说出来有罪过。
女郎静静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