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样想的……真卑鄙,是吗?」
如果长袖当天在场,一定也觉得这个绂雯说丑陋无比。「你说的对,我不是个好兄长,竟把解语交托给不爱她的人。」可是,他能为她着想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他已心力交瘁,不知这样的自己怎么再面对天天沉默寡言的解语。只因为他执意要坐上宰相之位、迎娶身分地位皆不匹配的恋人而竟让解语牵涉其中,受了那么多不该受的苦。「抱歉……」
真的,抱歉对他保护不了的解语、对不能释怀的守娆、对等待了解语多年的长袖。
他向守娆争答允了这婚事。
「抱歉……」他像自言自语般重复多一次。「可是我、我多么想再看到解语的笑容……待在守娆身边,她一定要幸福……」
现在对他们来说也许是痛苦的,在这段过渡期中,解语要敞开自己被摧残过的身心,重新让守娆争走进她心内;守娆争也要放下照顾了多年的娆罗緁,学习怎么爱上解语。可是他们绝对没问题的……他相信、也如疯了般盼望总会有一天看到他们携手、幸福的笑着向他走来。
「请你祝福他们。」这才是比什么都要残酷的请求,他一口气的说出来了。
这样的伤害,非他所愿。
他屏息的等待也留神着房内任何些细微的反应、声响。好一会儿,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呼了一口气,为这春天添些忧悒。
抵在门板上仰高头,他看见了,即使还是如此微乎其微,似一触即碎。只以肉眼还是被他察觉到了,被伤个遍体鳞伤后还有一个叫做希望的东西。如这场春樱落尽后,会有翠绿嫩芽在枝头窥探而出。如此强烈的生命力连他看了都佩服不已。多么想自己也如它们般强悍。
撑过去,撑过去……
只要再撑多一下子就可以看到青葱翠绿的树冠,空气中荡漾的再不是教人鼻酸的伤怀,而会是清新好闻的气息。对了,就像解语晃着小腿时的甜美笑容,他望向树下孤零零吊着的秋千。
那笑声总会随风一起溜入书房,在案前挥笔振书的他就会停下来看一看窗外,那活泼画面让疲惫的他注入动力,令他持续朝着宰相的位置迈进。
仿佛回到那段令人怀念的时光,耳边不散的是她善解人意的笑语。
他的喉头像被塞进了硬物般难受,他从小到大呵护备至的妹妹……什么苦他都愿意替她背起来,真的、真的。「袖,你知道吗?西厢的房子也看得到这棵树……」
只是,年年嚷着要在樱雨下荡秋千的人儿正蜷缩在房内。
「解语也会看到吗?」
他希望她看到了,这枝头盛放希望的时分,帮他,暂且帮他止住这人儿的泪滴吧……
「一定要看到……」他最后一句已如同呢喃。
嚣狄长袖听到细弱的吱、吱声,大概是在绂雯说离开后一段时间。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
近午时分,暖阳洒了下来,透过薄薄的纸门铺在书房内。也因此,他一睁开眼便看到了如此令人感动的景象。他饶有趣味的看着纸门上快干透的字迹,一个木棂容立一个字‐‐
言
身
寸
他笑了,猝不设防的心被狠撞了一下,连防范都来不及就被泛滥成灾的情感给灭顶。
要他一睁开眸子就看到这戏码吗?真卑鄙。
如果他真的睡得死死的呢?那绂雯以唾液在纸门上写的字就干透连痕迹都不剩了。
绂雯说得对,他这个人果然是很jian诈的……
言、身、寸,合起来不就一个谢字吗?真不坦率的一个人。
他走近到窗边,看到另一幕教他永世难忘的景象……他终于知道那熟悉得过分的吱吱声从何以来,那是解语荡秋千的声音。
那秋千,是他与阑雪为解语建的。
绂雯说并没有忘记过他所说的话,他吃力的抱着解语由西厢走到书房外,坐到秋千上去。
对文弱的他来说当然有些难度,可是他得偿所愿了,他让解语看到枝头上的嫩绿。
即使解语还是木讷的样子,给他的反应也少得可怜。
绂雯说,那傻得可以的哥哥还是一劲儿发挥他不烂之舌,细心的跪在她面前替她脱掉鞋子,一直轻轻的推着解语荡秋千,一直逗她说话……
他在言词间带她走遍大街小巷,历尽各种他们在宫中的趣事,也描述别国的春夏秋冬有多美。然后他计划解语和守娆争成亲的细节,一直在描述解语的嫁衣会有多华丽。他以手指比划出解语以后和守娆争一起的生活场景是多么详和幸福,他要有多少个小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