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桓在墨昀心头的那个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存雪曾经扬言要让他看穿书怀的本质,然而却是墨昀赢了,书怀果然不似孟礼那般容易被迷惑,存雪的小伎俩起不到任何作用。
黑龙绕着桌子转了半晌,感觉这房间里已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处,便讪讪问道:&ldo;我要不要回避一下?&rdo;
没了存雪的干扰,书怀的伤处迅速愈合,脸上也有了血色,又一阵倦怠像潮水般扑来,将他渐渐淹没。他懒洋洋地瞟向长清,出言调侃:&ldo;你若是想在这儿给我们照明,那也是可以的。&rdo;
&ldo;唉……我走我走,这就走。&rdo;黑龙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晚烛的灯,这下他可是当之无愧的发光体,他挠了挠头,忙不迭跑开了。
那盏灯的主人此刻正陪着雪衣坐在冥河边,雪衣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但能看得出来她仍旧很伤心,晚烛不敢随便乱说话,生怕哪一句说得不对,又惹得小姑娘哭。
&ldo;姐姐。&rdo;雪衣忽然开口,&ldo;那个人很厉害吗?&rdo;
晚烛料想她说的是存雪,便幽幽地叹口气,对她点了点头。存雪当然厉害,当年若非从半道杀出一个慕华,这家伙早就成天帝了。
雪衣只知道冥君掌控三界生杀大权,从未想过还有其他实力强劲的存在,她回头看了大殿一眼,又悄声问:&ldo;那和冥君相比,是谁更强一点?&rdo;
&ldo;他的生死存亡也归冥君管辖,所以冥君在他之上。&rdo;晚烛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耐心地对她解释,&ldo;但冥君无法轻易离开此地,冥府无人坐镇,若是被趁虚而入,恐怕要闹出更大的乱子。&rdo;
&ldo;哥哥打不过他吗?&rdo;雪衣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面露不解神色。
灯灵低下头,一边擦着雪衣的长明灯,一边回她的话:&ldo;那家伙很会躲藏,我们没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他,并且他对你哥哥而言还有些利用价值。现在伤了他倒无所谓,但还不能让他死,必须先追着他把他在人间埋藏的祸患一一清除,来年还要借助他的力量放出天帝。&rdo;
那些站在冥府大殿内的少女,正是被他戕害的一小部分,雪衣想到这层,不作声了。
关于风仪的立场,晚烛并未对她多提,她知道得越少越好,有些担子不该她来扛。
可雪衣眨了眨眼,目光坚定起来,她拉着晚烛的衣角低声恳求:&ldo;能教我用火吗?&rdo;
&ldo;为何突然这样想?&rdo;晚烛大吃一惊,&ldo;我们可以护你周全,你不必如此。&rdo;
&ldo;我……我不想拖累任何人,我不想做谁的负担!&rdo;雪衣从她手里接过长明灯,双目死死盯着里面不停跳动的火焰,&ldo;哥哥能做到的,我也可以!&rdo;
她本身和书怀一样好强,只需一个契机,就能把潜藏的某种意志激发。晚烛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语到了唇边,却又转换成一个&ldo;好&rdo;字。
自己的灯蓦地出现在眼前,晚烛仰头看去,见是长清提着它找来这里,黑龙嘻嘻一笑,拎着那灯在她眼前晃了晃:&ldo;你们偷偷摸摸地商量何事?五坛好酒换我守口如瓶,你愿不愿意?&rdo;
&ldo;雪衣,看好了。&rdo;晚烛突然被讹,当即冷笑一声,抬手在灯身一抹,闪着刺眼亮光的火球突然冲了出来,将长清吓得哇哇大叫,慌忙弃灯逃窜。紧接着那盏灯被放在了雪衣手里,小姑娘试探着在上面敲了两下,又有两只火球出现,它们欢快地跳跃着,加入追赶那条黑龙的行列。
女孩惊奇地睁大双眼:&ldo;是只有这盏灯才可以做到吗?为何我那盏不行?&rdo;
&ldo;你的那个啊……它内部的灵气算不上充足,不过在我手里拿着,也没什么区别。&rdo;晚烛打了个哈欠,瞟了雪衣的灯一眼,灯内立刻冲出一只火鸟,嘎嘎大叫着飞向越跑越远的长清。
黑龙慌不择路,一头撞进冥府大殿,火鸟在殿外盘旋几周,这才飞了回来。
&ldo;我这盏灯归你了。&rdo;晚烛站起身,捶了捶有些发麻的腿,&ldo;你要是不想让你哥知道,我就偷偷地教。&rdo;
第76章故友
那些死于非命的少女远不到转世的时候,冥君只得让鬼使寻个地方把她们安顿下来,少女们陆续离开大殿,严青冉疲惫地坐在木桌后头,揉了揉发涩的双眼。他现在心里极不安定,只因为这次的事件和八百年前太像了,虽说存雪的第一目标肯定是报复书怀,但他这样做的同时,也勾起了冥君埋藏在心底的不愉快的记忆。
八百年前那个王朝实际上很短命,在严丞相死后短短数年,它就走了下坡路。内忧外患,天灾人祸,无一不在加剧它的负担。终于,这座摇摇欲坠的高楼在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倾颓,铁蹄踏碎了千里江山。曾经想要用少女鲜血让自己青春永驻的那个姑娘,也便是皇后十几岁的妹妹,她同样在那场祸事中死去。国家灭亡了,旧的贵族也跟着灭亡了,嚣张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外戚,最后亦成了史册当中寥寥几笔,每当回想起此事,冥君都不由感叹世事无常,而萦绕在他心间的最大的谜团,就是皇帝的下落。
人界烽烟四起的那些年,冥君坐在大殿内,见过了无数死于战乱的皇亲国戚。此等情景亦谈得上是故友重逢,那些站在他不远处的面孔,皆是他所熟识的,有朝堂上的同僚,也有弹劾过的权贵;有步步高升的得意者,也有被贬谪或是流放的失意者;但他们既然站在了此处,那么他们都是一样的:无一例外,全是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