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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第1页)

谢杳这一夜更是没怎么合眼,这时候凤冠霞帔下犹戴着面纱,遮得严严实实,因而将自个儿视线也挡了个严严实实。

辛摇的父母双亲并不在京,便免了拜别,只待沈辞掐着吉时过来接她。外间鞭炮的响声突然密集起来,谢杳福至心灵似的微微抬头,却只能在眼前一片喜庆的红里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剪影。

她垂下眼,恰有一线的空隙,能瞧见地面。

一双锦靴停在她视线内,紧跟着是一只手伸在她面前,五指修长,指腹上裹着一层薄薄的茧。

仿佛多年前,她窝在镇国公府的桃树下,耳畔有夜虫嘶鸣,夜风拂过,摇曳着那些还不经事的稚嫩心思。他站在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来,满眼星河。

谢杳发觉先前气急了时同他说的那话其实不尽然。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渐行渐远——因为只要她的阿辞肯向她伸出一只手,她便能不顾一切,趟过泥泞,哪怕遍体鳞伤,也会去握住他的手。

谢杳将手轻轻搭在他手上。沈辞紧了紧手,稳稳握着,引着她往外走。

沈辞刻意将步子放得很慢,这样一来便与谢杳挨得近一些,也能叫她安心一些。

她先前是什么样的人,连喝杯酒都只敢斟六分满,总要能把控住周边的局势她才肯放心。都说三岁看老,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早几年他得了空暇陪她玩儿时,她从来不愿意玩儿那些须得蒙住眼睛的——只尝试过一回,却是刚刚将黑布蒙上,便一步也不肯走了的。后来她便总耍赖只叫他蒙,说是自己看不清路就害怕。

沈辞引着她跨过了门槛。

谢杳走起来那面纱便随着动作起伏,仅余的一线视线也指望不上,可她轻轻攥着沈辞的手,步子却稳得很,分毫迟疑也没有。

就像早几年,她爬上高高的枝丫,明明半分傍身的武功也没有,却屡屡只是喊一声“阿辞”,便敢脆快跳下去。

饶是她再清醒再警惕,她的阿辞,总归是不一样的。

当局者迷,谢杳兴许一直不曾察觉这些,是以也不曾明白,于信任二字上,两人始终是旗鼓相当。

沈辞骑马领着花轿绕过了整个京城,一路上喜乐不断,有专人在最前头给围观的百姓分发钱财,当是讨个喜头。

谢杳坐在花轿里,听得满耳的喧嚣喜庆,却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像是下一刻她睁开眼,便会发觉这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可她闭上眼,眼前却是外头沈辞的模样——是少见的少年意气,银鞍白马,飒沓如星。

绕城一周再回到镇国公府时,婚宴已然摆上,时辰卡得刚刚好,沈辞扶着谢杳自花轿下来,又引着她去到中堂。

沈征未得召不得归京,饶是唯一的嫡子成亲这样的大事,皇上也不曾下旨,是以上座只坐了一个沈夫人。

两人拜过天地高堂,相对而拜,直到礼官一声“礼成——”,隔世扬起的尘埃这才落定。

谢杳被送进房中。新婚之夜总归特殊一些,喜婆统统被拦在外头等赏,能真正进得房内的,都是沈家的心腹。

谢杳被这一身繁重的华服压了整一日了,甫一坐在榻上便觉浑身酸痛,抬手掀起盖头便将凤冠取了下来。

雁归咳了一声,“小……世子妃,这不合礼制。”

谢杳瞥她一眼,“打盆热水进来。”顺手将面纱也取了下来。

雁归愣了愣,便听得她接着道:“用的已然是辛摇的身份了,总不能连同他成亲这日的脸,都是辛摇的罢?”

沈家再怎么说也是有世袭公爵位的,是大兴的独一份儿,兼之又是皇上亲自赐婚,世子成婚这等大事,就连太子也是得来一趟的。

沈辞被灌了一圈儿酒,实际喝得却并不多,一分醉意都无,最后才到太子这儿。

太子一人便占了一桌——他这一眼就能瞧出来心情不好的样子,确是没人敢来触他的霉头。

一桌佳肴未动一箸,沈辞走过来时,太子正给自己重又把酒满上,在满堂欢声里,默默饮了一杯又一杯。

沈辞在他对面坐下,许是那身吉服刺痛了他的眼,太子只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便又重斟了一杯酒。

他把酒推到沈辞面前,极力克制着什么问道:“这几日孤给她送的信,可是都在你那儿?”他自从开始怀疑辛摇就是谢杳,又顾忌着自己行动太明显会给她招惹祸事,便时常差了信得过的人,将亲笔所拟的书信往镇国公府送——却总石沉大海。

沈辞接过酒盏来,“不错。”

太子轻笑了一声,疲惫地闭了闭眼,语气里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这么说,果真是她。”

“太子殿下不是都猜到了,又何须佐证。”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你竟敢拦孤的书信。”

“殿下说笑了。杳杳是我未过门,不对,如今是已过门的妻子,殿下这书信,怕是送错了地方。”

他拦太子的信,实则主要还是因着看出谢杳心绪不宁,情绪上上下下时好时坏,想叫她多缓一缓,不欲再给她添些心事——自然,私心也还是有两分的。

“孤送到她面前的,看不看在她,你为何总要替她做决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太子最后这一句正中沈辞痛处——谢杳先前在山寨被他强留下,说的话里,也约莫是有这么个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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