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看着杨岑一脸无辜,立时又头疼,不时跟自己说:没事没事,慢慢教,慢慢教,不能急,不能急。
只是如今正是风雨欲来,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多少日子能留给自己。
“你刚从谢府回来,长公主可带了什么话?”
杨岑一怔,略微抬眼看了老太爷一下,才回道:“长公主想请娘一块去青山寺吃斋还愿。”
老太爷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如今也已经全好了,合该陪着你娘去寺里。也不枉她从山脚一直磕到佛堂前,就为了给你许一个平安。你若连这个都不能做,那真是连畜生也不如了。”
杨岑正琢磨着,怎么就这么巧,长公主才刚说过的事,老太爷这边又提了。等听到最后一句,只能摸摸鼻子,他还没说不去,咋就不如畜生了呢?
杨岑眨眨眼,恭谨地应了一声是,便退下去。杨老太爷看着孙子一日比一日高的身影,不由叹口气。
崔氏最近正忙着重新理家事,不查不知道,一查她才清楚到底这一年里,儿子受了多少苦。当下该发卖的发卖,该撵出府的撵出府,一边把儿子看得更紧。昨天杨岑自己偷偷溜出去,要换做往日,她也不过扬扬手,让人出去问问,现在却成了了不得的大事,把杨岑的随身小厮拎过来打了一顿,直到晚间长公主府来人送信,她才放下心来。
丫鬟传话说大爷来请安的时候,崔氏忙摆出一副薄怒未消的样子,也不让杨岑起身,只是撇过半边身子看也不看他,冷笑道:“你如今是大了,连我也不必放在眼里。去到哪里连句话也不必说了!”
杨岑最近被看得太重,一向松散惯的日子好似突然加了紧箍咒。无奈这府里每天说他的不是亲娘亲爹就是亲爷爷,连小厮也都是为他好,他便是没什么耐性也不能反去抱怨。只能在心里叹气,脸上只是笑嘻嘻的:“儿子错了。”一见崔氏似是还要冷着脸敲打一番,忙道:“我今天去了谢府,长公主要我给娘带去话。”
长公主的话自然更重要些,崔氏立刻忘了先前的小心思,忙问道:“要带什么话?”
等杨岑把前话都说明白了,崔氏心里一动,但又有些犹豫——如今谢府正是遭忌的时候,她暗下里帮忙倒使得。如今要是正大光明跟长公主走到一处,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忌讳?
杨岑又补了一句:“老太爷方才也说了,让娘跟我都一块去。”
“妇人家的事,你掺和什么?”崔氏得了老太爷的首肯才定下心,听到杨岑也要一块,自然是不愿意。她心疼儿子这一年来受的苦,哪里舍得让他跟着一起吃素。每天肥鸡大鸭子她都怕儿子补不回来呢!
杨岑嬉皮笑脸:“娘就让我沾个光,一块去尝尝青山寺的素斋。”
此时,他已经隐隐觉得,这事绝对不怎么简单。让他跟了去,必然有要去的缘由。
既然已经定下了,崔氏开始列单子,看看有什么要带的。虽说青山寺就在城外,一向是京里达官贵人礼佛的首选之地,但住十天半个月也不是简单地拿两辆车就完了的,从吃饭的盘碗杯箸,到屋里的熏香冰盆,收拾东西本就是个琐碎活。身边跟着大病初愈的儿子,崔氏不想让他受半分委屈。
谁知还没忙乱起来,老太爷那边让人传话过来,又送来几个丫鬟:“不必带多少东西,轻便为上。”
崔氏看着眼前这几个眼生的丫头,停下手里正拟单子的笔,也忽然沉思起来。
本是一次很平常的出门,杨岑与崔氏却察觉到了不同,等到他们带着护院丫鬟与长公主的车驾会和,就看到车队里除了长公主,还有骑在马上苦着脸的谢长亭。
“哈!你小子也来了!”谢长亭一看杨岑也在,先前的不情愿顿时有人一处承担了,顿时变得幸灾乐祸:“怎么,你也被捉去一块吃斋做和尚去了?”
杨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一挽缰绳,催着马跟上了车队。
“哎?你别走呀!”谢长亭焉能放过捉弄杨岑的好机会,忙策马到他旁边,挤眉弄眼地问:“怎么?杨婶子是怎么把你弄过来的?”
“青山寺的素斋可是出了名的,我想去尝尝。”杨岑眉眼不动,四平八稳,绝不给谢长亭半点取笑自己的机会。
“不是吧!”谢长亭见杨岑丝毫没有勉强的样子,怪叫一声:“要说别人我也就信了,你竟还有上赶着去吃斋的时候?!”
他和杨岑从小一处长大,连口味也差不多,要说没了肉也还能勉强忍得,但是连酒也不能喝,简直就是要了老命了!
杨岑冷哼一声:“信不信随你!”
他敢不去吗?不去就连畜生也不如了!
没有酒?你过过一年都吃素的时候吗?还只能吃竹笋子!连块肉也不能吃,吃了就得拉肚子!
杨岑想起了被竹笋子支配了一年的恐惧,自然没了好脸色。
谢长亭这会才看出杨岑的心情,当下也不管自己也是同样的处境,哈哈大笑:“还装!我就知道!”
心不甘情不愿受苦的人多了一个,谢长亭一路上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青山寺早已接到了消息,主持忙带了人迎了上来。
要说皇家专去祭祀的庙却不是这一处,但青山寺是出了名的灵验,因此连很多皇室里的贵人也都爱来。所以青山寺后面的精舍就修的愈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