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琪在铺子后头坐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说:“我要十笼油糖烧卖。”
小琪一抬头就是一怔。城南多是各行工匠,做得都是苦力生意,少见这样气宇轩昂的人。只看他伸过来的袖子,就知道这身衣服看着普通,却是用上好的棉布做出来的,她只在顾府见过一两次,也都是上用的。
这人和她之前见过的贵公子倒有些不同,眉目间透着明朗,倒和阿窈姑娘有些相似。
小琪因此不敢怠慢,只是踮脚数一数,这回不由犯了难。
只因为今天生意太好,往日总是剩了许多的两色烧卖今天却被抢了个精光。
“这位公子对不住,您要的那样没了。”
来人一怔:“今日怎么卖的这样快?那就换个羊肉的吧”
听这声气,难道这位公子以前来过他们摊子?可是小琪仔细想想,毫无印象,只能陪着小心道:“羊肉火腿都卖完了,只剩下一些素馅儿的了。”
杨岑大奇,不过这也没什么,他便把素馅儿的都买了,也算是让阿窈少做些活。
因此他果断掏钱买了所有的烧卖,一边问小琪:“我记得平时都是你们家姑相公来卖的?”
小琪道:“我家相公正在家里头忙些事儿,刚才进去呢!”
杨岑大喜,一边更紧张起来,忙开始复习之前想好的说辞,自己念了半天,一抬头才发现,别说阿窈,连小琪也没了踪影,一时间大惊,扯住旁边的人问:“江家烧卖铺呢?”
“自然是卖完了烧卖回去了呀!”旁边的人看他如同看个白痴:“你刚刚不是买完了人家的烧卖吗?”
杨岑的脸一下子垮了,守在阿窈门口等了夜半,也不见个人出来。
他私心里想着,自己来找阿窈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阿窈,他连小琪江素素万婶也信不过。
本想着趁着来买烧卖,给阿窈塞上一封信,再说句两人都知道的话,阿窈自然愿意跟他出来说话。可这下,他连阿窈的面都没见到。再下一次,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哄得谢长亭愿意递假信,让自己瞒着杨府里头的人出门。
一直蹲到月亮升了上来,杨岑看看早就四处静寂的巷子,从大柳树后面转出来,到底不甘心,便决意再做一次梁上君子,把这封信递到阿窈的窗户前。
反正,爬墙爬树,他这一年多干得最多了。
江家的院子他做熊猫时节天天会爬,早已经烂熟,因此换个角度轻手轻脚跳下去,一点力气都费不得。夏天里头,阿窈的屋子上仍旧里头一层纸窗,回来后嫌他不透气,又罩了一层纱窗。杨岑到她门前很是顺利,心里反倒担忧,这要真是个不法之徒,可不是如入无人之境么!
回头一定得提醒阿窈多上些心,可别让别人给盯上了!
正在心里盘算的杨岑轻轻上了台阶,里头黑漆漆一片,只能听到匀净的呼吸声,有那么一瞬间,杨岑几乎想推开门,去看看这个一直想见得人。
不可唐突了媳妇儿!
杨岑提醒自己好几遍,这才抑制住冲动,半跪在台阶上,专心致志往里头塞纸团。谁知那纸团刚刚推进去,就好似碰到了什么细细的东西,接下来,只听哐当一声,不知道翻了什么,一个铁桶正好从头上砸下来,先泼了一桶冷水,把他浇得透心凉。
杨岑下意识就要往左跳,谁知又踩到了一个铁夹子,狠狠地钳住了他的脚趾头,疼得他抱着脚就开始跳,那个铁桶正正好好就罩在他头上,杨岑一时站不住,骨碌碌滚下了两层台阶。
就趁着这个空当,住在屋里的几个人早就听见了动静,纷纷拿着放在床边的棍棒就出来了,一看见铁桶就箍住一个人,并不是他们之前想的有一伙,顿时胆气上来了。一群人拿着棒子没头没脑的打过来,一边打一边骂:“呸!哪个王八羔子敢打我们家的主意,看我不打死你!”
此时铁桶反倒护住了杨岑,杨岑只觉得身上疼一片,忙叫道:“我是来找人的!我真的是来找人的!”
“有谁半夜三更找人来?!”小琪半点不信,下手毫不留情,一回头看见阿窈正对着月光看手里一团皱皱巴巴的纸,越看表情越奇怪。
“停,先别打了,赶紧看看这是谁!”阿窈心里乱跳。
走的不是个花熊吗?怎么回来的时候变作一个人了呢?
阿窈一时心有点慌。
等小琪拿了灯,把铁桶拿开,上前一看,大惊,啐了一口道:“看你人模人样的,好一个公子哥儿模样,倒来做半夜撬门的贼,来偷我们靠手艺赚钱的百姓人家,羞不羞!”
阿窈几乎一看杨岑因生了怒气而变得熠熠生辉的眼睛,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那只花熊是谁?
阿窈对对手指,这下子好像有点尴尬了!
这时候左立右舍早就听见了动静,忙赶过来敲门:“大郎,素素,你们家出什么事了?”
小琪正要叫抓贼,阿窈却捂住了她的嘴,接过话头喊道:“谢谢婶子,并没什么事。是我半夜出门看见树影子认作了人,这才叫喊起来,这是对不住,明儿我亲自上门去赔礼。”
门外的人听见如此说,心下不乐,大半夜就为这事把人吵闹起来。只是阿窈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们也不好抓着不放,只能囫囵应道:“即使如此,就别闹腾了,眼看着过了三更,早些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