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窈喜欢,也凑上去看:“这不是女孩儿家用的,你怎么能有?”
“前日不是跟你说过,给老爷子找了好几个月的扇子,后来都没用上,就全堆在这里了。”
阿窈瞧瞧这个式样,噗嗤一声笑了:“难怪老太爷要打你。”
凡是女孩儿家,没人不爱这样精致的玩意儿。阿窈正惊叹这绫绢扇的扇面细腻如此,杨岑就拿了另一把递给她:“这算什么!你瞧瞧这个!”
他从一堆扇子中拾了一个,给阿窈打开,慢慢打开时,整个院子里头的风景透过来,竟也看得清楚。即便有些朦胧,反倒多了一些欲露还隐的味道在里面。
“这是各色漏地纱做的,又叫瞧郎扇,也不知道做的这样精细干什么,想看人大大方方看就是了。”
里头有薄如蝉翼的绫绢扇,有拉花檀香梅花争春扇,有竹丝编就的龚扇,有用玻璃夹在一处的火画扇,有色泽白润的玉版扇。
最稀罕的是,中间竟还有个能开合的三面扇,一时众人都抛下了别的东西,专心看起扇子来。
秀禾笑道:“这么多扇子,怕是几年都不缺使的了。”
阿窈笑道:“你们要喜欢便随便挑上几把,什么时候短了你们的扇子使了!”
疏雨把秀禾推到一边:“奶奶,秀禾是不缺扇子的,想必也不用了,不如把她那一份儿给我。”
秀禾忙道:“好姐姐,我上个月才跌坏了一把扇子,若是不给我了,明年夏天我可怎么过?”
难得老成持重的秀禾如此牺牲形象,众人不负她望好好逗了她一把,直到她快急了才罢手。
里头人正闹着,忽见门口有个丫头手足无措站在门口,进来也不是,不进来也不是。
丫鬟原本都在院里玩闹,竟也无人看见,直到秀禾一扭头瞅见,正纳闷,那丫鬟才敢说话。
“李相公的娘子带着哥儿姐儿来瞧阿窈了。”
杨岑喝阿窈如今住的院子在国公府的东北角,得穿过整个花园子,绕过一片山,再过个林子才算到,真正是个再偏僻不过的所在,原是不知道哪一任国公爷修的,究竟也没住多长时间,变关上了。
直到杨岑瞧中了他这一片开阔的地方,出了房子就能练武,才折腾着搬到此处。
李家娘子周氏一向从没走过这么长的路,走到最后,左右竟也没什么人,她正纳罕着这国公府的世子怎么住这么偏的地方撑着走几步,才到了林子尽头,一处院落倏忽映入眼帘。
这个院子虽然偏僻,但是因为是当年国公爷亲自发话建的,也费些功夫来修,左右一色的雪白粉墙颜色很亮,映着里头探出青翠的竹梢子倒也十分清雅,正面大门匾额上正是“筠溪闲居”四个字,应该是当时的国公爷取的名字。
周氏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只见西边依墙皆种了竹子,林中曲水蜿蜒而过,水道边太湖石高高矮矮随意砌来,时宽时窄,别有意趣,林旁是一条石径弯曲而去,遇水便筑了座小桥,而后直通正房,小径东侧原来应是花圃,如今竟成了菜园,东墙侧那棵大树下系着一个秋千,攀藤系蔓,很是漂亮。
她手里牵着的青姐儿便有些眼馋:“娘,好大的秋千。”
阿窈虽稀奇一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今日为何要过来,但也不能慢待客人,忙起身迎出来。
她一过来,青姐儿抬头一看,便又悄悄道:“这个太太真好看!”
周氏也顿了一顿,阿窈却已带着几人迎上来,两人互见过,涵哥儿和青姐儿也规规矩矩行礼,阿窈忙扶起来笑道:“好孩子别多礼”
涵哥儿有些木讷,让周氏推了一下,涵哥儿才吭吭哧哧说一句:“多谢大奶奶。”
周氏缩手缩脚,低着头道:“他们小孩子家,理该见礼的。”
还要再推他,阿窈看涵哥又涨红了脸,忙道:“嫂子不用客气,咱们进屋说话吧。”
说罢便携着周氏到正屋坐下,又命疏雨上茶。
周氏暗暗品度这间屋子,只见正堂装饰摆设虽然正式,仍能看出清雅别致,到了里边,也极少有富贵之物,家具自然是这屋里的,成色还不错,但各处摆设用具好似也平常,没什么古物。
只是普普通通的东西看起来,却十分活泼明亮,看着心里也快活。
周氏不敢坐实,只敢坐一半椅子,战战兢兢的样子,让阿窈老觉得自己难为了别人。
周氏低眉顺眼,小声道:“前日多亏了奶奶,这几天送上来的茶饭都好了一层,相公知道是有刁奴贪墨,让奶奶惩治了去,还遣人送了许多礼,只是不得见内眷,这才让奴前来道谢。”
阿窈恍然大悟:“原是小事,本是之前我们疏忽,倒让先生受了委屈,本该是我们道歉才是,怎么反要收嫂子的东西?”
阿窈才刚稍稍一动,周氏便诚惶诚恐,又不知道了多少声谢。
周氏正在发愁接下来寒暄些什么,这个大奶奶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而当下教养女孩子定不会像男孩子那般令其博览群书,像杨家二房也不过是读了三百千开蒙认字儿,再择内训、女则、列女传并一些诗词歌赋来学。
而她家里因为有个谨遵圣人教诲的老爷子,只是让略识几个字,再把列女传那几本女书教来,她虽然欣羡那些读多书的人,却并没有多少墨水,如今让她来和读书人说话,可不是为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