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之处,白幡飘动,哭声更盛。
一袭孝服的乔玉珠跪在杉木棺椁前,脸色苍白,双目无神,一夜之间泪水不知落了多少,这会子眼里干涩的厉害,进沙子般疼。
眼见从前活泼开朗的侄女如今了无生气的憔悴,乔氏心疼不已,将人揽入怀中,泪水涟涟,“我可怜的儿啊。”
玉珠哭了一夜,原以为再落不下泪了,可被姑母柔软温暖的怀抱拥住,鼻子又是一阵发酸,泪水滚落,低声呜咽,“姑母。”
嗓音沙哑,如破损积灰的锣鼓。
乔氏怜爱地掏出帕子替她擦泪,“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你母亲生前最是心疼你,她定舍不得见你这般难受的。”
一提到母亲,玉珠心头更是悲伤。
母亲临闭眼时,还拉着她的手,目光慈爱又惭愧,气若游丝说着,“玉珠,母亲对不住你。”
有什么对不住的呢?
辛辛苦苦生养一场,掏心掏肺给予全部的爱,便是临死,还惦记着女儿的归宿。
若是能选,玉珠宁愿一辈子不嫁人,只要母亲好好活着。
乔氏这边好一番安慰,得知玉珠一天一夜没合眼,也没进半点水米,连忙叫人将她扶下去,“不吃东西怎么行,身体受不住的!”
玉珠不愿走,乔氏直接叫婆子把她架了回去。
厨房很快送来熬得稠稠的菜粥及四五碟佐粥小菜,丫鬟端着粥,递到玉珠跟前,“姑娘,您就吃些吧……”
玉珠有气无力倚着窗棂,望着庭外那被吹落一地的桂花,神色恹恹,“我没胃口。”
只要一闭上眼,母亲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闪现。
母亲真是如珠如玉般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她长大,便是她不够斯文,琴棋书画也不那么好,可在母亲心中,她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可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毫无原则、毫无保留的爱着她了。
丫鬟见她神色郁郁,还想再劝,“姑娘……”
玉珠摇头,“你去给我倒杯温水。”
丫鬟无法,轻声应道,“是。”
玉珠撑着下巴,盯着廊下那白色灯笼发呆,天色也是寂寥而惨淡的浓灰色。
她想,人这一生是为什么呢?像母亲这样的女人,长大嫁人,相夫教子,最后油尽灯枯,这一生值得么?她不知道答案,也不忍心知道答案。
身后忽的响起一阵脚步声。
玉珠稍稍偏头,便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掌心朝上,稳稳托着个莲青色瓷杯。
这样的手,绝不会是丫鬟的。
视线沿着那骨节分明的手往上,便对上一双清隽俊逸的生动眉眼。
一袭浅蓝色素缎圆领袍的谢叔南歪了下脑袋,笑得又贱又痞,“怎么着,才一段时日没见,就认不出小爷了?”
玉珠一怔,习惯性想跟他吵,可又没有气力,只睁大了眼睛瞪他,“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