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顿法官取下眼镜,慢慢地把跟眼镜一边耳后跟缠住的假发解开,折起了眼镜,小心地放在前面的桌上。他交叠起短胖的手指,平静但叫人畏惧的眼睛仍直视被告。
艾顿法官个子不高,丰腴但称不上胖。绝不会有人猜到假发下的法官有着中分、稀疏的姜黄色头发,指节因为写太多字而疼得伸不直;或是能够体会红色带黑叉口法官袍底下的他,在春季西岸巡回法庭终期又热又累的感受。书记官拿着代表黑披肩的黑丝绒方块,走过来把对折的丝布尖端朝下挂在他的假发上。另一头的牧师也站了起来。
艾顿法官的声音柔和,却像死神或命运之神一样超然且不带情感。
&ldo;约翰&iddot;爱德华&iddot;黎派特,&rdo;他说,&ldo;陪审团认为你以凶残的手法杀害妻子,判你有罪。&rdo;他缓缓把气吸入鼻子。
&ldo;为了替自己脱罪,你以一时情绪激动才有此犯行作答辩。这一点意义也没有。法律可不会为此开恩,你的案子没有法律可适用的例外。你的辩护律师以过失杀人罪作答辩,但本席和陪审团完全无法同意。&rdo;
法庭里静得可以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法官顿了一下。
被告的律师‐‐皇家大律师斐德列克&iddot;巴洛低头呆坐,转着一支铅笔。律师席后方,巴洛的一个同事看着另一位同事,做了个&ldo;输了&rdo;的手势。
&ldo;事实还是没变,你在头脑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情形下,殴打妻子致死。陪审团建议从宽量刑,本席会予以适切考虑。但本席把话说在前头: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ldo;本案现在就差本席依法宣判执刑。也就是说,你会被带回牢里,再从牢里带到刑场吊死。愿上帝怜悯你。&rdo;
&ldo;阿门,&rdo;监狱牧师说。
被告一开始还带着迷惑的眼神,突然间,他似乎发狂了。
&ldo;这不是真的,&rdo;他说,&ldo;我从来就没有意思要伤害她!从来没有!啊,我的天,我才不会伤害波丽。&rdo;
艾顿法官看着被告,眼神坚定。
&ldo;你自己清楚你有罪,&rdo;他冷漠地说,&ldo;把犯人带走。&rdo;
巡回法庭空间狭小,观众又坐得满满的。一位身着浅色夏装的女孩自后方站了起来,侧着身想挤出去。她觉得她再也受不了这个地方的味道。一双大靴子绊了她一下,这群看审看得入神的观众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可以感觉到他们沉重的呼吸。
女孩的同伴是一位身材厚实、打扮过于考究的年轻人,先是一脸困惑,接着随女孩走了出去。有人把吃完的玉米片纸袋丢在地上,年轻人正好踩过,发出嘎扎嘎扎的声音。在康丝坦思&iddot;艾顿小姐走到法庭通往大厅的玻璃门前,听到一连串窃窃私语正评论着。
&ldo;很不人道,对不对?&rdo;一个声音低语。
&ldo;你说谁?&rdo;
&ldo;法官啊。&rdo;
&ldo;他呀?&rdo;一个女人满意地说。&ldo;他懂道理,他行的,他有办法看穿罪犯。要是他们真有罪‐‐就得法办。&rdo;
&ldo;噢,&rdo;第一个声音勉强同意,准备就此打住,&ldo;是要有法治没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