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弋看着被五花大绑押上将台的老将军,有些疑惑。
“按理说。。。你是最不应该造反的。”
“呸!”
夏育跪在冰凉的土台上,只是啐了口唾沫,昂首不语。
“看来你不怕死。”刘弋这时反倒来了兴趣,“说说吧,朕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平了乱,城中各军都没有波及。。。。。。现在长夜漫漫,城上也做了防备,离郭汜到还有很久,你在这里跪着或者朕一刀砍了你,未免有些无趣。”
“说什么?”
夏育冷哼一声,散乱的灰白头发垂在眼前。
“郭汜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种国家大将都为其做内应,应该不低吧?朕可是知道,郭汜这次没经过李傕,直接给胡邈的金子都是论车装的。”
“郭汜一文钱都没给我。”
“那就更说不通了。”
刘弋饶有兴趣地坐在木箱上,和夏育对视。
“你是国家大将,任过太守,当过一路主帅,既不为钱,郭汜想来也给不了你名爵官位,你豁出性命不要也要给他当内应,图的是什么?人总得有所求吧?”
“别跟朕说,你觉得郭汜有英主之姿,你这是禽择良木而栖。”
“哈哈哈哈!”
夏育看着将台周围近千老卒、青壮、卫士,长声大笑。
刘弋没有问“何故发笑”这种问题,只是认真地看着夏育,等他给出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在他听到夏育的人生经历时,有过某种不安的猜测,但当它变成事实时,刘弋还是忍不住想听听当事人所谓的道理。
“我说出来,怕以后听到的人,都会跟你离心离德!”
“且说。”刘弋淡然以对,“朕都不怕,你替朕怕什么?”
夏育自是冷笑不止,昂首说道。
“我做这等事,非是收了郭汜好处,只因从征三十余年来,见惯了你们刘家人的昏庸刻薄!”
周围之人闻言,尽皆变色,钟繇更是抄了一团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破布,要堵了夏育的嘴巴。
“让他说!”
刘弋举头望月,从容言道:“是非曲直,史书自有公论,今日堵了他夏育的口,明日还能堵悠悠众口不成?”
夏育的神色有些惊愕,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旋即,他苍老的面容狰狞了起来,恨声言道。
“我夏育十五从军征,经年浴血,又蒙段公提携,不到三十岁就做到了北地太守。”
“熹平六年,破鲜卑中郎将田晏贪墨军饷即将被论罪,田晏贿赂常侍,汉军三路大败于北地。”
“战前,我力主等明年再战,可你阿爷那昏君却不顾天时地利人和,在兵少粮缺、补给漫长、天气恶劣、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听从宦官之言,执意北征,最终酿成大祸,我也因此成了替罪羊,削职为民。”
“半生功业,毁于一旦!”
刘弋抚剑面色不变,竟然真的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竖起了一根食指,在上千士卒面前侃侃而谈。
“其一,鲜卑以骑兵为主,飘忽不定,分进合击不可取。可任他几路来,只往一处去,以大股骑军追他王庭寻机决战便是了。”
夏育听了这话,竟不自觉地挣了挣绑的结实的手臂。
“其二,用兵者,不知天时,不晓地理,确实是要酿成大错的。”
“其三。”刘弋凝眸而视,“为将者,丧师败军,不该受处罚吗?!”
“一汉当五胡!”
夏育咬牙切齿地吼道:“若不是你们姓刘的昏庸刻薄,那些大好汉儿怎会将性命白白抛洒到北地大漠里!”
“若是真按你这个天子说的,熹平年间以行贿宦官甚至天子本人来逃避处罚的,又算是怎么回事?我夏育打了十多年仗,出生入死才当上北地太守,段公戎马一生才得封侯。。。。。。回到长安,竟是看到了太守、关内侯都是明码标价,卖官鬻爵,这又算什么道理!”
“所以说。”刘弋坦然以对,“先帝确实是个昏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