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很多人眼中,他已经是个毫无用处的“死人”了。
可惜这么多年来,不论是在漠北还是中原,他最喜欢的把戏偏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昨夜下了很久的冷雨,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可福南音仍感觉到迎面刺骨的冷意。他的病还没好,吹不得风。
正午的光有些刺眼,刚从昏暗屋中出来的人一时有些不适应,拿手挡了挡眼,却忽然感到一件厚重的袍子在身上压了下来,貂绒的帽子遮着头,也挡住了阳光。
他侧头,望见了一脸担忧的尧光。
“外面说圣人要处置主人。”
即便福南音临走前交代了尧光要待在屋中,他却难得没有从命。在听到宋将军传话时那古怪语气时,他头一次不迟钝地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府中厨娘和花匠的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圣人对质子动了杀心,待在这里已经没用了……
即便尧光心底信任福南音可以化险为夷,却仍是坐不住了。
而后便看见了安然无恙走出正厅的人。
“您没事吧?”
听到身边人的问话,恍恍惚惚的福南音才终于回过神,长长松了口气。
“没事,”他嘴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不像是要说出下面一句话时该有的平静表情。
“不过是要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漠北了。”
尧光扶着他的手猛地一紧,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中原皇帝肯放国师回去?”
称呼都变了。这两个字似乎对很多漠北之人都是一个心中的印记,或恐惧,或提防,或厌恶,或……感恩。尧光便是后者,他受了福南音的恩惠,与其他所有的暗卫一样。
福南音看出了尧光两眼露出的喜色,可他却忽然觉得有几分遗憾。
与他不一样的是,漠北对于尧光来说才是真正的故国,是家乡。可他接下来要做的却是与之信仰背道而驰的。
“尧光,”福南音嘴角的笑意收敛了起来,忽然有些郑重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若是漠北亡了,你当如何?”
尧光愣住了。几个月前中原军攻入漠北,鲸吞蚕食其城池的时候他便想过,漠北要亡。青年骨子里带了些血性,下意识便道:
“自当屠尽来犯之兵。”
福南音甚至没有意外,点了点头,又问,
“那若叫漠北亡国的人是我呢?”
对面的人有些艰难地抬头,对上福南音那双十分平静且认真的眼神,张了张口。
他的主人从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尧光心中十分清楚,他甚至在看到福南音从正厅中出来的时候便猜到了几分。他的直觉还从未如此敏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