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啊?你当初不是……”
宁胥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到了宫灯能映到的地方,看着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李容也在看着他。奇怪的是宁胥此时分明是笑着的,李容却从他的话音中听出了一丝几乎不可查的哽咽。
“李云仙,你画的桃花,是给我的吧?那一枝桃花是在假山洞吓唬我后想要画来安慰我的;画那一片桃林,画树下假寐的我,不就是想说‘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说你心悦我吗?”
宁胥很少会直呼其名地叫他李云仙。李容被震住了,而宁胥后面的话更是叫他措手不及,每说一句,李容的心就沉上一沉,直到最后,整个人都被彻底钉在了地上。
“你……”
即便是在夜里,被心悦之人这样将他隐秘的心意剖出,平铺直述地讲出来,李容的脸还是不由涨红了。
“你……你都知道了?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的确不知道宁胥的心思,甚至大部分的时候他从宁胥对他几番试探的种种蛛丝马迹来看,都是不喜欢他的——宁胥起初看不上他,后来怕他,再后来即便两厢无事,却也如何都算不上是喜欢的。
“别,还是别说了。”他笑着摇了摇头,“你想了几日才来告诉我,应当是做了决定的,我好歹是个皇子,不想在人面前这么狼狈。”
“不过你即便是要避着我,也不用连仕途也抛了……我总归是要就藩的,日后山高皇帝远,也就碰不着了,不是吗?”
“是啊……殿下是要就藩的。”
李容脸色一白。
“山高皇帝远,臣就跟在殿下旁边,做个幕僚,做个小吏,做个别的什么的。臣学艺不精,身上也没个功名,殿下到时候可莫要嫌弃,就……将就着用用吧。”
李容面色渐渐变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宁胥说话的口吻是正经的,神情是正经的,说出来的话对于李容来说却像是个天大的玩笑……不,是个天大的馅饼。李容有些昏了头了,反复地问,“你说真的?”又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再问:“你究竟为何要选我?我是个一无是处的皇子,哪里值得你抛下仕途陪我就藩?”
“云仙,李云仙……”宁胥走到他跟前,走得很近了,鞋尖碰到了鞋尖,宽大的衣袖都交叠在了一起。
“我也心悦你啊。”
“你为我画了这么多桃花图,又挑灯伏案写了那么多篇策论文章,我又如何舍得看你远赴千里,秋山又几重?”
宁胥仰起头,眼中似有水雾,更有笑意:“我陪你,余生都陪你。”
李容被封为巴陵郡王的圣旨是两个月后下的,他不知道宁胥究竟是如何说服宁大人的,竟当真在临行就藩的几日前便收拾好了行装,陪他一同在含凉殿住完了最后几日。
两年后,巴陵传来消息,李容在封地娶了位宁氏,据说是位当地极有文采的才女。彼时太子正与如何都不肯就藩的四皇子争得你死我活,朝堂甚至皇室都无暇仔细探究远在千里的郡王婚事,有司也未去巴陵详查,十分敷衍地给这位郡王妃上了宗谱。
大婚之夜。
“这件事……真的不用本王代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