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得了孙玄良的眼色,上前为皇帝揉捏肩颈。只是刚捏了几下,就被挥退了。
春节原本是给假七日,不用上朝的。但是萧景润新帝登基,时常召见二府三司的几位长官,一谈便是半日。
卢先生在过去八年教授萧景润经国道理,又随军颇久,对边地防务有独到的认识,因此得授枢密使。
政事堂的几位首相、副相只留了一位持身守正的,其余的不是降职远调就是直接拨到清闲养老的职位上了。
然而执掌财政的三司使依旧是崔氏安平房的宗主崔彦竹。
安平房这一脉人才辈出,原本就如傲视群雄一般在崔氏诸支中显耀突出。崔彦竹的嫡长女崔姝入宫为妃之后,连带着整个崔氏在中都乃至大雍世族之间争光显耀,一时间风头无两。
这些世家大族论起发迹史,有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六七百年前,在这岁月长河之中,或举足轻重,或韬光养晦。
只要每一代出一两个能够在时局中站稳脚跟,庇护家族的子孙,那就可以屹立不倒。
而萧景润的高祖父最开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骑兵,再往上推算甚至可以说是泥腿子出身。大雍开国以来,不算被贺茂闻窃国的那十一年,上下加起来也就九十年的光景。
与动辄讲世系分堂号的簪缨世家相比,真是不值一提。
然而这段时间以来,萧景润见崔彦竹答对得体,言行举止之间丝毫没有倨傲之态,亦不流露过多阿谀,不知道是这位计相本性如此,还是善于伪装呢?
想到这儿,萧景润将孙玄良召到跟前问:“和妃最近怎么样?”
这话问得模糊。什么怎么样?饮食作息?还是心情态度?
孙玄良摸不清上意,便将他知道的一一上报了。
当听到崔纪温三人齐齐去绮华宫的时候,萧景润不由笑了,“她们几个就一碗牛乳茶论了半天?”
孙玄良眼观口口观心,讷讷称是。
萧景润揉了揉眉心,“去,叫昭妃过来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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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萧景润没有难为她喝鱼汤,也没有安排一桌的素食,而是两个人各吃各的,乍一看像是食肆繁忙时拼桌的顾客。
桌上摆着插山。黄花梨雕成仙山模样,再将餐盘一份份码上去,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原本挺好的意境,萧景润却发现这插山给了宁真遮掩的机会——她偷偷摸摸地将小碗装的牛乳给藏了起来,面上却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吃喝。
“怎么?当朕瞎了?”
他头都没抬,只是凉凉地说了一句。
他不喜有太多人侍奉在侧,此刻紫宸殿内便静悄悄的。因此他这句话音量不大,宁真却听得清清楚楚。
终究是做贼心虚,她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粉雾,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将手伸向了那个六瓣葵花形的小碗。
当着皇帝的面,还是老老实实遵守圣谕,喝牛乳吃鸡蛋吧。
咽下最后一口牛乳时,她还在想要是下午没把那碗牛乳茶倒掉就好了,起码是甜滋滋的。
她的心思实在是好猜得很,但萧景润没有戳破,只是问她功课的问题。“千字文记得怎么样了?没有躲懒吧?背来朕听听。”
刚说完,萧景润便觉得自己这副架势很像学堂里的夫子,不由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