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在外头略站了一下,顺了口气儿,那高瘦男子才推门进来,见了上首的周氏便先行礼,又折过身,文雅至极地对着姜姒一拱手:“四妹妹许久不见了,可还认得出我?”
姜姒难得真心一笑,忙道:“谁都不认得,也不敢不认得堂兄你,快坐下吧。
红玉,还不奉茶?”
红玉捧上茶去,姜荀端了起来。
细看姜荀,眉星目朗,身材颀长,只是眉宇神色之间多几分挥之不去的病气,脸色有些青白,身上也带着一股药味儿。
四房与三房一样,都是老太太所出,两房关系也近,姜荀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地方。
他嘴唇也透着白,笑起来却很好看:“不久前才闻三伯母与四妹妹回京道经薛家口,父亲派我来照看几分,尽尽心意。
又听说,伯母还要去净雪庵,我们家在净雪庵供着香,倒是熟悉,正到了快八月半上香的日子,父亲叫荀儿顺道陪三伯母与四妹妹走一遭呢。”
“四叔叔未免太过费心。”
周氏叹息一声,又怜姜荀病疾缠身,有心拒绝,又怕伤了他心意,一时还为难上了。
只有姜姒道:“也就您信堂兄这话了,四叔去了利州如今还没回来呢,堂兄上哪儿听四叔话去?
分明是堂兄自个儿想来送,您就允了他吧。”
她一句话,也没客气地拆穿了姜荀,雅间里丫鬟都笑起来。
姜荀也不恼,只温温然道:“四妹妹还是这样聪明。”
姜姒一向聪明,如今虚岁十三,瞧着是越发地身段窈窕,容貌出挑了。
她也不反驳,与姜荀叙话几句,便很快熟悉起来。
毕竟是曾经有过“过命”的交情,对姜姒的亲近,姜荀也很喜欢,人虽一直在病中,可谈吐多雅辞,可知他腹有四书五经,并不曾因病而懈怠读书。
周氏听着,也是暗暗点头。
这样一来,便由姜荀这边陪着他们去净雪庵,不过宁南侯府的侍卫也都没走,跟着便在下午上了山。
净雪庵在静雪峰下,山脚处有一条兰溪,庵堂就在兰溪水环绕之间,是个极端雅致的地儿。
姜姒坐在车里,微微掀开帘子一角来看,便瞧见那清冽兰溪水,暗道是个好地方。
到了山前便该下车,郭嬷嬷去前面服侍周氏,姜姒身边留的还是紫檀与八珍。
下车时,紫檀飞快地瞥了前面郭嬷嬷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她本与如意交好,如意与卫姨娘那边有过一些往来,也不服管教。
如今如意出了事,她就落单成一个,眼看着四姑娘手段越来越雷厉风行,再没有往日和善,紫檀也逐渐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方才在雅间外面跟郭嬷嬷说话,四姑娘看了她一眼。
也许,这是个好机会。
定了定神,紫檀还是下了决定,在扶着姜姒手的时候,低声对姜姒道:“四姑娘,方才郭嬷嬷……”
紫檀声音很小,可话全传到了八珍与姜姒的耳中。
八珍如今算是姜姒的心腹,雪中送炭的那个,紫檀不会看不明白,她并没有避讳。
果然,姜姒也没追究,她听完,只笑了一声:“这种小伎俩,是还想让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困我娘一辈子不成?”
她心里有自己的成算,只按了按紫檀的手,道:“也算你看得明白。”
这是收了紫檀的投诚了。
紫檀好好一个嫡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没必要去卫姨娘那边冒险,郭嬷嬷是早就跟卫姨娘有过来往,却不知现在是不是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