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瑶闻言一怔,看着叶如霜,过了许久才醒过神来。
叶如霜说的这话,的确是没有错。她是征得田氏同意才修茸清槐院的。只不过,之前她从未说过要砍这棵树罢了。而且于清瑶觉得现在在外面砍树的那些工匠,也未必是府里常用的那些人……
在于清瑶若有所思地望着叶如霜时,叶如霜忽然站起身来,笑着走到门前,望着院中忙碌的工匠。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笑睨着于清瑶:&ldo;二妹,你为什么觉得母亲会生气呢?母亲一向仁善,对子女媳妇都一视同仁,疼爱有加。之前一听我不习惯,就立刻答应让我修茸院落。想来,她就是知道我叫人砍了这棵老槐树,也不会生气的‐‐你说是吗?妹妹。&rdo;
于清瑶想想,垂眉苦笑。
她可以说叶如霜说得不对吗?田氏一向都标榜安乐侯府仁善传家,她自己更是知名的善人信女。背后里如何,可当着外人的面,谁又会说她曾亏待过庶子庶女呢?
俗语有云:桑松柏梨槐,不进府王宅。
自古以来,就没有人家在院落之中种植槐树的。只因&ldo;槐&rdo;是带着一个&ldo;鬼&rdo;,所以阴气极重,就和与&ldo;丧&rdo;同音的&ldo;桑&rdo;一样,都是不适合种植于住人的院落的。
可是,虽然人人心知肚明,但田氏从没有当面说过什么恶言恶语,又轻描淡写地把关于这样的事情丢在一边。安乐侯府里又有哪个会那么不识趣跑到田氏跟前揭露她的心思呢?
于子怀的生母,死在这座院子里。叶白霜,死在这座院子里。别说是有这棵老槐树,就是没有,也会觉得阴气森森了。
在叶如霜嫁进于家时,于清瑶曾经想过,她可能会提换个院落住。那时候,她还在想:母亲一定不会答应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叶如霜居然这样大胆,竟然一不作二不休,竟直接喊人把这棵老槐树砍掉……
抿了抿唇,于清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可是,站在叶如霜身边,听着后面工匠齐声喊号,一起挥斧的情形。不知怎么的,她就笑了起来。好像,忽然之间,心里就照进了一缕阳光般,亮了起来。
眼角睨着她,叶如霜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外面,微笑着:&ldo;我喜欢站在院子里,抬起头来,就看到阳光灿烂……&rdo;
于清瑶没有说话,垂下眼帘,嘴角牵出一抹灿烂的笑。
&ldo;你们这是在做什么?!&rdo;突然传进院里的一声厉喝,让于清瑶的笑容渐渐敛去。转过头,望着叶如霜,她低声道:&ldo;二嫂,既然做了,那就做到底吧!&rdo;
转目看她,叶如霜只是微笑。仰起头来,慢步走出正房,叶如霜看着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而入的孟慧娘,笑着福了福身,柔声唤道:&ldo;大嫂,您贵人事忙,怎么好劳动您亲自过来看我呢?&rdo;
收回正打量着那些工匠的目光,孟慧娘挥手退下身前那个厉声喝问的婆子。淡淡道:&ldo;弟妹,你说的修茸院落,就是要砍掉这棵树吗?&rdo;不等叶如霜回答,她就又笑道:&ldo;本来,弟妹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有些事我不该太苛责你的。可是,弟妹也算是官宦人家出身,这男女有别,内外宅各不相同的事情也该是知道一二的。怎么今天竟这样失了规矩,让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内宅呢?&rdo;
当着众多奴仆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很不给叶如霜留面子了。可叶如霜却是没有半分恼意,只是一副好脾气地连声应是:&ldo;是是是,大嫂说得极是。是我不该只一心想着不能给大嫂添麻烦,就失了分寸。&rdo;说完这话,她立刻就扭过头去,笑着吩咐青苹:&ldo;青苹,你去告诉他们,快点把事情做完了!要是再耽搁,那工钱,可就别想要了……&rdo;
&ldo;弟妹,&rdo;皱起眉来,孟慧娘偏过脸去,因那又响起的伐木声而更觉烦躁。&ldo;现在这时候动土伐木,大概不吉吧!&rdo;
&ldo;怎么会不吉呢?之前我查过黄历,说今天宜伐木,我才敢叫了这些工匠入府的……大嫂不信?&rdo;叶如霜一笑,回眸道:&ldo;青萝,你去把我那本黄历找出来,让大太太看了也好放心。&rdo;
不远处的青萝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转身,而是捏着衣角,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
叶如霜挑起眉,虽然没有再催,可是嘴角却是扬了起来。青萝瞥见,立刻就转身要往屋里去……
孟慧娘蹙着眉,&ldo;罢了,既然二弟妹是看过黄历的,那我也就不用再看一遍了。我多这么一句嘴,也不过是不想二弟妹因小误大,坏了咱们王府的风水,说起来,咱们府原本可是御苑的……&rdo;
&ldo;会坏了风水吗?&rdo;叶如霜惊呼一声,回过头去看。还没有说话,就忽听有人大声叫道:&ldo;树要倒了,贵人们还请避避……&rdo;
唬了一跳,孟慧娘也顾不得再说别的,被仆妇丫鬟们拥着,匆匆跑出院去。才奔出不远,就突听得轰然一声。
烟飞灰扬,几片碎瓦片横空飞来,无巧不巧地就掉在孟慧娘的脚下。饶是孟慧娘平日最重仪容,也被这突发状况吓得变得脸色,脚下踉跄,如果不是身后的丫鬟扶住,早就一下跌倒在地。
抬起头,看着墙头露出的半截树冠,孟慧娘又气又恨,指着那被树干砸坏的半边墙头,竟是一时之间没有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