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圆滚滚的一团,穿着粉色的棉衬衣,米色的长裤,呃,原来他还能辨别出来那是什么颜色。
她留着个包子头,短发还沾上草屑,他便忍不住蹲下去抱起她,长指摘去她发间的杂乱。她惊慌抬眼,看见是个不熟悉的人,胆子倒还大了起来。
“哥哥,你好。”
他笑笑,低声问道:“你是钟言?”
钟言给吓了一跳,她不明白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问:“你是谁啊?”
“我是唐屿莫,你叔叔。”
看来钟言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也是,这么小的孩子跟她玩得再熟长时间不见都会忘记。
远处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女人的身影。他轻轻放下钟言,抬眼瞧过去。
一身白的女仆嗔怪地走过来:“小姐,你怎么给弄得这么脏呢?您母亲到时候又要说您了。”
钟言乐呵呵:“阿代,你看这个。“
说着便举起手中一朵紫蓝色的花,满脸得意道:“这可是我从那边摘下来的,送给你,阿代。“
阿代微笑:“谢谢小姐。不过下次不要爬那么高了,很容易受伤的。”
“不会的不会的,纪西雨说了,要是害怕受伤就不是男子汉。”
阿代对于这个经常出现在小姐口里的人很是熟悉,因为小姐每天最少要念上十几遍,纪西雨说纪西雨觉得纪西雨他妈妈说,她不想知道是谁都没办法。只是这次也太过分了,纪西雨居然把小姐认为是男子汉,阿代一下子就急了:“小姐,你是女孩子,不是男子汉,不要学纪西雨的动作,那样你会受伤。”
钟言一听,难得地耍了脾气:“你管太多了,阿代,我就是喜欢纪西雨。”
然后她就这么跑了,连带着阿代也跟在她身后走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后方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他无奈地笑笑,抬腿往主宅走。
刚一进门他就听到谈笑声,极其文雅,所有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很动听。他走过去,向哥哥问好,目光落在上座的父亲身上,他微扬起唇角:“爸,我回来了。”
说也奇怪,他才二十,而父亲已经七十多了,怎么看怎么违和。
父亲点点头示意,抬手招来管家加了个座位。
饭桌上的事情他是不管的,与他无关,是以他安心地享受着美食。饭后父亲带他去探望了二爷,那人躺在床上神色苍白,却依稀也能看出年少风华。
其实仆人讲的那些故事还是夸张居多,加上很多紧要的事情他们也不知道,才没能完整地拼出二爷的故事。至少痴心是不错的,他父亲也很痴心。
唐家只有一位夫人,哪怕她在新婚当夜就死去,哪怕她还是二爷的未婚妻,能入祖籍的,都只有她一人。父亲也只有唐清桢一个儿子,微薄的血脉相传,到这一代就只有个唐漾。
这一次回家的旅行很短,知道唐家二爷没什么大碍之后他便回了b市。他万万没想到,本该留下来的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
之前他所认为的唐家人不接纳他是正确的,因为他们不知道唐屿莫倒底是什么心思,c市里多的是养子上位欺占企业的故事,而唐家也不需要一个不忠心的人。就算他们从小没断过唐屿莫的花销,从不拒绝他的任何请求,也保不准唐屿莫会生了造反之心。他们在等着,等着有一日唐屿莫完完全全在他们面前展开来,那样他们才知道,自己的付出是不是值当的。
而这一年,鉴于唐屿莫一直以来安静的举动,鉴于他省吃俭用还做兼职的举动,唐家大爷终于放软了心肠,破例叫了唐屿莫回来。从这个时候开始,唐屿莫正式算唐家的人,因为他首先有了拜访二爷的资格。可这个孩子知道没什么事就回去了,多少让他心里有些失望,那干脆就顺其自然好了。
离去的唐屿莫完全不知道父亲的这些想法,他还在想,还需要做多少次兼职才能赚到足够的钱买礼物给家里人呢?往年来他从来不带礼物回家,这一次,他或许可以带些给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