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就算只有一天好活,他也是人,不是实验用的豚鼠!你有做一个英雄的权利,可他也有不做一个英雄的权利!&rdo;
这话像铁块一样砸在我头上。我怔怔地看着她,好像不认识了一样。
她把手里的枪放到我手上,扭头走了出去。
半晌,我觉得一只手放到我肩上。我回过头去,却是老计。他叹了口气:&ldo;对不起,刚才我很失礼。&rdo;
&ldo;没什么。&rdo;我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心里,却还是她那句话给我的震惊。从小受到的教育都告诉我,在非常时刻,我应该挺身而出,堂堂正正地做一个英雄,从来也没想到过,一个人其实也有逃避的权利,那并不是过错!而对旁人的逃避妄加指责,那才是犯罪。
离开局里,我跟在她身后。
以前我都以为我比她高出一筹,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她的阴影里。
&ldo;走那么慢做什么?&rdo;她站住了,看着我。我快走几步,走到她身边。
&ldo;对不起。&rdo;她低着头,又像以前一样,小声地说着。
我摸了摸脸,笑了笑:&ldo;那不算什么。&rdo;我倒没说,从小到大,我没被人打过几次。局长从不打我,第一次被人打耳光还是15岁那年一位市领导的公子骂我是野种,而局长是哈巴狗。那个耳光给这小公子换来了左臂骨折,也害得局长从那以后一直没再升迁。
走过那家酒店,这回橱窗里放了一台电视机,里面正播放着新闻。某地粮食丰收,某地开展赈灾,某地又召开了一个国际性会议云云,全都是好消息。那些以前十分熟识的地名,现在听来,恍若是在另一个星球,似乎整个世界到处都在蒸蒸日上,这里却在垂死挣扎。
&ldo;明天,我们都走吧。&rdo;
我迟疑了一下:&ldo;老计大概不会同意吧?&rdo;
她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碧蓝的天空,除了几缕因斜阳而变得五颜六色的云彩,什么也没有。天空依然安详而宁静。
&ldo;据天文台计算,下周三将出现狮子座流星雨。这种天文景观难得一见……&rdo;
那台电视机里,现在那个正襟危坐的女播音员正面无表情地播报着一条新闻。这条新闻虽然并不是为这个地方的人播送的,可这儿一样看得到。
街上空空荡荡,见不到几个人。能走的都走了,暂时还没走的,也多半不敢上街,现在到处都有被寄生的人。说来可笑,以前如临大敌时,一旦知道自己被寄生,人们就惶惶不可终日;而现在,更多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些体内食尸鬼尚未孵化的人多半在酒馆喝酒。我跟着她,不敢离得太远,也不敢靠得太近。
她站在那酒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的电视。现在电视里正播放一些以前的流星雨照片,美得很不真实。在一片宝蓝色的天空里,星陨如雨,有如一场焰火。
我看着她,问:&ldo;你很喜欢流星?&rdo;
她只是从鼻子里&ldo;嗯&rdo;了一声。我笑道:&ldo;如果我们早早就出城了,现在就可以一身轻松地看那场流星雨。&rdo;
我虽然是带着笑说的,但实在希望她能够给我一个正经认真的回答,可是她却像没听见,脸还是对着那电视机。我有点讪讪地笑了,像是对自己的嘲弄,却也多少有点自怜。
天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我看见她回过头,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亮亮的,发着光,电视机里的光让她的脸也一明一亮,象牙色的皮肤好像也更有光泽。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到了局里。从古文辉身上最后抽取的样品只能再做两次实验。如果没有实验者,那我们的工作就毫无意义了。
老计还在埋头干着,我看看四周,她不在。我问:&ldo;老计,阿雯哪里去了?&rdo;
&ldo;她去征求志愿者去了。&rdo;
&ldo;什么?她去哪儿征求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和她一块儿去?&rdo;
他看看我,没说什么,只是道:&ldo;她要自己去。&rdo;
也许他还对我烧掉了古文辉耿耿于怀吧,也许他认为我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我不管那些了,大声道:&ldo;老计,你知不知道,现在这城市里已经是患者占绝大多数,万一她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rdo;
他又低下头,在一张纸上计算什么,道:&ldo;不会的吧……&rdo;
我有点焦急。这时,却听见大门口有人在拼命敲打着门。那种敲门声绝不会是她的,这连老计也听出来了,他抬起头看了看我,我却没他那么沉得住气,飞快地向大门口跑去。
大门口有个小窗子,我打开那小窗看了看,只见一张男人的脸,他有点儿局促不安地说:&ldo;请问,这里是特勤局吗?&rdo;
&ldo;以前是。你有什么事吗?&rdo;
那男人突然道:&ldo;你是上次来我家执行任务的那位先生吧?&rdo;
我根本记不清他是谁了,道:&ldo;你有什么事吗?&rdo;
他让开了一点,嘴里道:&ldo;是这样的……&rdo;
他不用说什么,我已经打开了大门。
在他身后的一辆磁悬浮汽车上,老计的女儿像昏死过去一样,半躺在车座上。
我几乎是冲出门去,跑到小车前,摇了摇她的头:&ldo;快醒醒!快醒醒!&rdo;
像是回答我一般,我赫然发现,她的手腕上,那探测器的红灯正闪亮着,一闪,一闪。在她的手背上,有一个新被咬破的伤口,还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