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出干干的笑声。老计,可怜的老计,如果他坚持要留在市里,那倒可能会多活一段时间。还有那个成凡,他被查出感染,反而多活了几天。
我站起身,握紧了拳头,朱铁江突然站起身,脸上又带着那种刚毅。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小手枪,指着我的头。
&ldo;别以为那是个好下的决心,&rdo;他慢慢地说,&ldo;我想这件事办完后,我不死也会发疯的。可是,为了未来,这样的决心也一定要下。&rdo;
我说:&ldo;你和我一起喝酒,不怕被感染吗?说不定,我也早被感染了。&rdo;
他的神色很古怪,似乎夹杂着痛苦,却又坚定如磐石,&ldo;我已经决定也进入那无限期观测的行列。&rdo;
&ldo;那你为什么还要接受那种命令?&rdo;
&ldo;第一,我是军人;第二,那命令并没有错!&rdo;
&ldo;疯了,&rdo;我喃喃地说,&ldo;你疯了。&rdo;
&ldo;也许吧。&rdo;他冷冷地说,&ldo;你也可以进入那隔离区。放心吧,那里地方不小,设施也很齐全,你不会有什么不适的。&rdo;
&ldo;我不去。&rdo;
我极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虽然也受过军训,但我知道与他那种正规军校毕业生比,我这点儿功底只像是玩笑,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以制伏我。可是,自幼那种桀骜不驯的性格让我绝不能接受那样的处置。
他却没有动,我的手一扳他的手腕,他的枪马上掉在了地上。我飞起一脚,正踢在他小腹上,他痛苦地蹲下身,我已拉开门冲了出去。
那些穿防化衣的士兵正从那两间简易房里抬出一具具身无寸缕的尸首,我冲出朱铁江的房间时,有两个士兵还抬头看了看我。
朱铁江捂着肚子,摇摇摆摆地走出门来,大声道:&ldo;全营集合,守住出口!拦住他!&rdo;
有个士兵从背后取下枪,瞄准我,我情知不好,马上趴下,一道紫光从我刚才站的地方掠过,正射在我身后一棵树上,那树被穿了个洞。我在地上翻了两下,人闪在一栋屋后,脚下一空,却摔到了下面一块杂草丛生的荒地里。
这个地方在市区北面,而现在那些士兵都守在营房北面,是防备我逃到正常区域吧。我伏在草丛中,看了看周围。
营房用极高的电网拦着,别想能翻出去。难道,只能逃回市区吗?
朱铁江带着几个士兵转过来。&ldo;你们搜索这一带,不能让他逃到外面去。&rdo;他转身对一个军官大声下着命令,&ldo;陈上尉,如果过几天我被确认感染,这里就由你全权负责,你把我当作病人看待。&rdo;
那个陈上尉打了个立正,道:&ldo;是,少校。&rdo;
我伏在草丛里,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管我心底对朱铁江产生了多么浓重的痛恨,可还是对他有着十分的敬意。
好在那些士兵几乎都守在北面了,那几个士兵正在房前屋后搜着,一时想不到我会躲在草丛中。我伏在草丛里,轻轻地向南面爬了一段。
那是入口处了。门口,有两个士兵在站岗。要把他们打翻逃出去,我自知没这个本领。我伏在草丛中看着他们,想着主意。突然,我听到了沉重的翻毛皮靴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我伏着的草丛边上。那是朱铁江,他拎着我的那个皮箱,正看着手腕上的一块表。
&ldo;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rdo;
我自知无法隐藏,爬出了草丛。他把皮箱放在地上,道:&ldo;你回去吧,能活几天就活几天,五天后,我们将焚烧全市。不过,就算你能逃过大火,也不会有几天好活了。&rdo;
我看着他,道:&ldo;你一定要杀我?你大概过高估计我的正义感了。再说,那些一心以为有了生路的病人,死也不会信我的。左右是个死,当然要往好里想。&rdo;
他苦笑了一下,道:&ldo;我知道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也知道正义感也是有限度的。不过,你真不知道,你早就被感染了吗?&rdo;
&ldo;什么?&rdo;
我这才真正地大吃一惊。我的探测仪被那些保安打碎了,后来和老计在一起时,他的探测仪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她被感染时,那探测仪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强,那实际上探测到的是两个人吗?
他撩起袖口,露出一个小巧的探测仪,上面的两个红色发光管正在一闪一闪。他道:&ldo;我这是最新式的探测仪,上面显示,你已经是晚期了。可能孵化也就是这几天的事。&rdo;
我不语。尽管我不想相信他,可我也知道,他没理由再骗我。
他指了指皮箱道:&ldo;你走吧。只是,你只能回城里。我是军人,现在虽然已经是在渎职,可也只能做到这一步。&rdo;他顿了顿,又说,&ldo;你现在在气头上,也许不能理解。但静下心来想一想,就知道这样的决策并没有错。任何一个时代,总会有人要牺牲。这道理人人都懂,但轮到自己时,人人都不愿意。&rdo;
我不再说话,拎起皮箱默默地走出营房。走了一程,我回过头。
夕阳中,朱铁江的影子像铁柱一样,直直地站着,他的影子也一样直而长。
回到局里,打开门,一切还保持原样。
我坐在空落落的实验室里,心头一阵阵酸楚。那盆她种的菊花已经有一朵开了,金黄色的花瓣像一丛缎做的细丝。那是一盆梨香菊,有一股鸭梨的甜香,虽然不是名贵的品种,却是种很可爱的花。